就像她也搞不懂自己努力想解釋清楚,又覺得大概解釋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還是算了吧,一旦決定算了吧,又滿腹比竇娥還冤的怨氣……這樣非常自討苦吃的反覆的心情。
沈北熠略微一沉吟,「蘇寧涼,你最近有遇到什麼麻煩嗎?」
這個時間,天際最後一絲金黃跌到了地平線另一邊,撲面的風還是帶著夏天獨有的燥熱,或者說亢奮。冬天讓人情不自禁想蜷縮成一團,找個密不透風的蝸牛殼鑽進去,夏天卻有種讓人舒展的張力,恨不能找個無人之境裸奔。總之夏天是個綻放的季節,人說:生如夏花之絢爛。
然而那一路的花花草草並不繁茂,綠暗紅稀,他們並肩的方向似乎是逆著風,蘇寧涼唇角含笑,長髮揚起,抬手一下一下的撥弄被吹亂的頭髮,可收效甚微。
她沒法回答沈北熠的問題,也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具體意思。反正她就是個麻煩精,長大後似乎一直麻煩不斷。想了想,她還是搖頭否定了:「沒有啊,學校裡一切都正常。」
看到她坦然自若的神色,沈北熠不禁懷疑那天晚上在酒吧門口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於是不確定地追問了一句:「那你們學校有沒有一個叫做楚陵的人?」
「楚陵?我沒有聽說過耶。」蘇寧涼繼續鎮靜的撒著謊。潛意識裡,她並不希望沈北熠知道更多有關她的種種過往,那些不堪的經歷讓她成了學校裡聲名狼藉的「風雲」人物,一度讓她想要逃離。
她的神色自然平和,擰眉思考的樣子很認真,沈北熠一點都沒有懷疑她的話。「這樣啊,那就沒事了。」沈北熠訕訕一笑,臉上有一抹鬆懈下來後的茫然和不解。
「怎麼穿起高跟鞋來了?」沈北熠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蘇寧涼的細帶高跟涼鞋上,鞋跟不算太高,但也有7cm左右,鞋扣做成了一個閃閃發亮的LOGO,如雷貫耳的牌子。
這不是她最貴的一雙鞋,卻是媽媽生前買給她,而沒被她掛在淘寶上賣掉的唯一一雙高檔貨。媽媽說,高跟鞋特能顯氣質,能使女孩子心裡油然而生一種高貴與嫵媚。
她知道沈北熠在想什麼,踢踢左腿說:「look,我的腿已經完全好了,隨時可以報名參加百米跨欄,和牛哥一較高低。」
沈北熠只是笑,那個笑從鼻子裡哼出來,是毫無疑問的嗤笑。
「你不相信?」蘇寧涼不樂意了,蹲下去壓壓腿,突然起跑衝出去,盡量正常但終究還是一拐一拐地往前跑了幾步,最後跳起來夠路邊行道樹的葉子。
她揪住了那片灰撲撲的葉子,正得意,誰知在落地的一瞬間鞋跟卡進了人行道地磚之間的縫,摔倒時用手去支撐,手掌毫不含糊地蹭掉一塊皮。
路過的人都好笑的瞅這個蹦躂的女孩,沈北熠面無表情走過來,清明眼神卻帶著笑,潛台詞是「叫你逞強,活該」。然後環顧四周,眼睛盯在某一點說:「前面有家藥房,我去買張創可貼。」
蘇寧涼坐在中心廣場的草坪上,一邊貼著創可貼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女朋友的名字是不是叫關晴晴?」
「不是啊,她是我同學。」沈北熠簡簡單單的說。
蘇寧涼心裡一沉,暗暗分析,但是他沒有否定他有女朋友這個事實耶。
沈北熠忽然狡黠一笑:「那我也來猜一猜,你剛才摔倒的時候掉了東西對不對?」
聽了這話蘇寧涼臉色一變,摸遍渾身上下的口袋,神情進一步灰暗,一定是剛才摔地上時手機從口袋裡滑了出來!沈北熠變戲法似的拿出個手機,摁了一下:「幸好你遇到的是拾金不昧的本人……」有夠臭屁的。
手機屏幕亮了,沈北熠的笑容也在同一時刻斂去,蘇寧涼傻傻地搞不清楚,接過手機一看才反應過來:手機桌面是前不久換上去的她和梁哲頭挨頭靠在一起的照片。平時本來早看習慣了的景象,現在看來,兩個人快要貼在一起的臉真是近到觸目驚心。
完了,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要亂想啊,我和他只是好朋友而已。」蘇寧涼急急地解釋。
「哦?可他自我介紹時說是你的男朋友啊。」沈北熠眼睛望向別處,動用全部面部肌肉和肢體語言,詮釋一種若無其事。
說起這個蘇寧涼立即灰頭土臉:「啊啊啊,他胡說的!」
「你小時候在國外長大的嗎?和異性朋友也是隨便抱來抱去?」沈北熠幾乎是脫口而出。很快話鋒一轉,牽強地乾笑,「你真的不必不好意思,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真的不是男朋友啊!」蘇寧涼急得面紅耳赤,「那天……那天我會抱他一下是有一些特殊原因啦……反正,他絕對不是我男朋友!」
沈北熠臉上的烏雲有消散的跡象,打趣說:「人家好歹也是花樣美男啊,你就沒有動過心?」
「動過心,但不是他。」
走在前面的沈北熠忽然回過頭:「那到底是誰?」
蘇寧涼看到了他眼裡的認真和期待。但她現在這種狀態,根本沒有辦法和他走在一起。會讓他陷入很尷尬的地步吧?那麼明亮的男生,不想他因為她而蒙上黑點呢。她沒法告訴他真實答案,又不想胡謅一個來蒙騙他,唯有在支支吾吾後沉默。
「算了,你沒有必要向我解釋的啊。」沈北熠故作開朗地說,但聲音裡卻有那麼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怨懟。
蘇寧涼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安慰他的言語。這時,廣場上的音樂噴泉開啟了,沈北熠大步流星地擠進了人群。傍晚隔著地面噴泉飛濺的水霧,沈北熠也許是被夜色和美景蠱惑,也許單純是童心未泯地和小孩子們玩瘋了,他仰起不輸給偶像明星的漂亮面孔帶著幾許頑皮——成熟,穩重,優雅,這些美好氣質統統都比不上的迷人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