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可以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為什麼可以那麼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喜歡?」
「陳康緹,你用你那張假裝純潔無辜的臉遮掩了你骯髒不堪的醜陋過去,騙過了所有人。」
「連姐姐都那麼信任你。」
我看著照片裡旁若無人擁吻的兩個人,衛子更咄咄逼人地將我在英國的一幕幕扯到眼前來,膠捲上那個在CHINA TOWN街頭肆無忌憚揮霍著年少時光的女孩子,遍體鱗傷、目光渾濁、她在陰暗的角落裡像寄生蟲一樣傲視著另外一群比她更可悲的生命。
我側身抬起頭看著成理,他還扶著我,可是我卻感知不到他雙手的力量。他的眼睛冰涼死寂一片,沒有溫度。我的心理跌落出一個巨大的回聲——他在心痛。
原來衛子更分手不是沒有原因,更不是因為施婕,他只是將用假翅膀混入天堂的我,打回原形。而這個地獄魔女的歷史並不被他接受。他不能原諒我欺騙他,他不屑再與一個有著不堪過去的人共舞。
不對。不對。這些還沒有追根究底。
還有什麼被我忽略了。姐姐。他說姐姐,衛子熏。金毛那天的話驚雷一樣劈在我腦子裡,他們做了那件事。
「你姐姐不是車禍,而是因為綁架案。」我手心裡不停地冒著冷汗。全身的毛孔都被堵塞,氣息不通,整個胸腔像要被爆掉。
原來兩年前艾瑞恩他們在利物浦綁架的女孩是衛子熏。
衛子更紅著眼睛,他跌坐在沙發裡。整張臉因為道出這些隱晦的事實而扭曲,我扶著成理,轉身去搜尋金毛的身影。我要確定一件事情,我要他親口告訴我那個綁架案裡的女孩後來怎麼樣了?
金毛像是知道我在找他一樣。從遠處跑過來,酒吧裡其他人都在自己燈紅酒綠的世界裡沉迷不醒。唯有我們被現實撕扯的清醒,衛子更身邊其他的人早已經識趣地離開,只有非主流男生還呆在衛子更身邊。他一定是施婕找來看著衛子更的人。
「告訴我那個被綁架的女孩後來怎麼樣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望著他。那天因為衛子更,我們並沒有說完這件事情。
金毛有點不解地看著我,他用眼神問詢我是否可以在這裡講。我神經緊繃地衝著他吼:「你快說啊。」
「他們威脅她的家人,然後在送她回去的出租車上放了炸藥,拿到錢之後,他們跑了。」金毛回憶著他所知道的。
「然後呢?那個女孩呢?」我要結果。我不相信命運會跟我開這樣大的玩笑。
「出租車爆炸了,那個女孩子沒能逃掉。聽說後來送到醫院裡去之後,被截肢了。」金毛的話像一個鐵棍一樣敲在我的心臟上,戳出一個個跟過去有關,無法救贖的洞穴。
綁架案。爆炸。截肢。衛子熏。
衛子更恨我的理由原來如此駭人聽聞如此有根有據。他為什麼只是簡單地跟我分手,為什麼沒有將我碎屍萬段?
「Constance,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金毛看到了我手裡那張照片,他轉頭看著衛子更,像是明白了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成理看著我的眼神明滅,他估計已經在心裡貫穿出事情的起因和結果。他的內心裡大概在重新給我做新形象的定位。我鬆開他的手,走到衛子更面前去。
「姐姐好嗎?」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給我生活的勇氣,告訴我「安靜的活著」的人,她得知造成她如今模樣的人是她信任的陳康緹,她心裡會對我有多痛恨呢?
「姐姐好嗎?你認為她知道這件事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笑著說:-I-m fine-?」衛子更的表情已經崩潰了。
金毛說的對,如果我當時不執意要走。那麼艾瑞恩一定會去勸阻他們停止那件愚蠢的行為,可是我卻走了。那時的我以為他們只是玩玩而已,他們不會真的蠢到斷送自己,那時的我並不認為一個陌生的女孩會與自己的將來有關。我以為我過去的種種行徑都只是在將自己推到萬劫不復裡去,我從來不知道它們會改變另外一個人的生活。
然而,
衛子熏因為我一句無心的話和一個不在乎的行為,被毀掉了跟未來有關的所有信念。如果不是當時的衛子更對她的拯救,那麼她一定已經在天堂裡笑著看著這人間的醜態。
2010年的第一天,天上繁星璀璨,它們冷冷的在遠方發著光,沒有絲毫溫度。我走在街上,我覺得冷,但是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去對著走在我身後的成理說,「我冷。」他需要時間去整理,這個曾經用謊言、借高利貸形象出現在他生命裡的人,原來還有著比這些更可恥、殘暴與冷血的過去,而那些過去不是一個「不良少女」就能概括的。
他一定恨我,恨我隱瞞了所有,然後在他的世界裡走來走去,我給他存在感,讓他喜歡上我,是的。我知道成理喜歡我,不是說我有多自信,而是他的孤獨感讓他接受了我,認可了我的存在。然而現在,我卻狠狠撕開這些面具,給他一面爬滿蛆蟲的鏡子。
衛子更恨我,我給他年少的愛情,然後親手撕裂它們。我毀掉的不止是衛子熏,而是兩個人的夢想。
誰能不恨我呢?就連我自己都恨自己。覺得自己噁心。我想我應該去死,這樣才對得起那些人的傷心。
是的。我應該去死。
我以為我已經死了。那輛車燈放射在我眼睛裡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解脫。但是悄悄明晰的臉告訴我,我還活著。她俯身過來,像每次我親吻她一樣親吻我,她哭著說:「你嚇死我了。陳康緹,不帶你這麼玩的。」
我看著成理熟悉的臥室,心裡絞痛起來。我的眼淚似乎就沒有流停過,它們肆虐在我臉上。景延站在窗台上,他背對著我。我不知道我這個哥哥是否也已經知道了我不堪的過去。
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從來不對我抱有什麼希望,所以他們不會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