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真安心還是假裝安心。我仍然隱隱約約覺得施婕並不會罷休。我扇她的那幾個耳光,她一定都記在小本上等著秋後算賬。
秋天我們都忙著給悄悄過生日了。豆蔻也回來住了三天。她從她的保險櫃裡送了最珍貴的一對祖母綠項鏈,給我們做生日禮物,並且將我們兩個人納入她的名下。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這是我聽過的最溫暖的句子。
我們幾個人裡我是唯一一個沒有生日的人,因為我的確沒有被告知過生在何月何日。我媽咪沒有說過,我也沒有問過。我只是在心情好的時候或者不好的時候給自己唱生日歌。
衛子更說,「我的生日借給你。」
我想如果說,我跟衛子更在一起的一年半時間裡,如果有什麼是我們共同擁有的,那便是我跟他共用同一個生辰——清明節。
施婕的確是沒有罷休的。她很快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讓我們翻船的翻船、溺水的溺水。北方的冬天有點冷,我在禮拜堂跟孫長老聊天,他說聖誕節希望我去唱詩班領唱。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我在張掖路口的KFC買一杯咖啡,當我準備掏手機打電話給衛子更的時候,才發現飛來橫禍——身上被小偷洗劫一空。我沿著河邊一直走,走到銀灘大橋的時候我已經沒力氣再走下去了。我借路人的電話打給衛子更。
「我沒錢回去了。」
「你在原地不要動。」
「嗯,我不動,你快點。」
不要動。我不動。
一個小時後,來接我的人是悄悄。她告訴我衛子更已經在去上海的飛機上。我看著空中紅色的信號燈,突然覺得委屈,我不知道幾千公里高空的他是不是看得到地面上微小的我,以及我的眼淚。
我沒有來由的心慌,幾個小時前我在上帝面前的禱告一下子成空了。
我說,上帝爺爺,讓我們平安的度過這段日子。
更早的幾個小時裡,我收到施婕的短信,「扇我耳光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把這條短信翻給悄悄看,她安慰我說:「沒事啦,她能做什麼,我們又沒挖他家祖墳。」然後她拉著我去唱歌。
我們兩個人要伏特加來喝,聲嘶力竭地唱歌。
中間我離開去衛生間嘔吐,我發一條消息給衛子更,可是沒有收到短信回執。他大概在轉機的期間忘記開機了。我們平日不是這個樣子的,就算兩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偶爾都會發短信。
施婕的一條短信,讓我所有的害怕都隱隱浮現。
等我再回到包廂裡去的時候,我被眼前的事實震驚了。悄悄衣冠不整的蜷縮在沙發裡,整個房間一片狼藉,酒瓶碎片七零八落在地上。KTV的兩個保安維持著現場,他們已經打110報警了。
我走到悄悄面前去,看著目光呆滯的她,「發生什麼事兒了?」
悄悄似乎被我一語驚醒。她看看我,「你沒事兒吧?」
「沒有。」
「我們得離開這兒。」說著,她拉起我往門外跑。
我們不顧保安的阻攔,衝到樓下打車回家。在出租車上,我才驚覺悄悄牽著我的手上全是血。
「你受傷了?你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麼啊,我就離開了十幾分鐘。」
「沒什麼,施婕這個小賤人找了幾個小地痞。我要不是動作伶俐,這會估計都被輪姦了。」她安慰地抱抱我。
輪姦?施婕我們是真的挖了你家祖墳麼?這麼下賤的招數你都能使得出來。
我顫抖著抱抱悄悄,還好,她沒出什麼事,否則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我自己。可是下一秒,我就發現我的論斷早了點。悄悄已經臉色蒼白地暈倒在我懷裡了。
悄悄的左腿上被人捅了一刀,雖然沒有傷到骨頭,卻也失血過多。我讓林教授幫我請假在醫院照顧悄悄。衛子更從那天離開,似乎就消失了一樣。就連衛子熏的電話也處於關機狀態。
而十天後,悄悄在醫院失蹤了。
我找不到她。
衛子更從英國回來了。他牽著施婕的手對我說:「我們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你跟誰分手啊?」有人用手摸摸我的額頭,他的臉逆著光線,陷在一片灰影中,像一副被處理成灰階的掛畫。我很努力地分辨,才知道這張臉的主人不是衛子更,不是成理。
「衛子更。」我喃喃地回答他。
「醫生,她這燒到底能不能退?胡言亂語這麼多天了。」成理的語氣明顯有著不滿和質問。
我強睜開眼睛,視線的落腳點裡美女護士滿臉委屈的神色。我拉拉成理毛衣的袖子,「我餓了。」
他轉過身子不可思議地盯著我看,「你確定?」
「嗯。確定。真餓。早餐你就只給我喝了牛奶,吃了兩片吐司。」
「記得這麼清楚,看來還沒燒昏。」他在床邊坐下來,從保溫盒裡倒粥。而我眼睛滴溜溜的看清周圍環境之後,疑惑地問他:「我為什麼又來這裡了?」
「這就要問某些人自己了。」他一臉「我心情不佳」。
某些人是指我?我不是吃藥了麼。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勺子,直到吃完那碗什麼味兒都沒有的白粥我也一臉「丈二和尚」樣。
「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說了吧,不退燒給我打電話。」
「那我想睡覺啊。」而且我還在夢裡玩了把穿越,將我和衛子更從相遇到分手的那兩年時間用一場夢境走馬觀花了一遍。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潛意識裡在跟過去告別。然後徹徹底底地讓自己放開衛子更。從他的世界裡退出來,其實我退不退又有什麼關係呢?衛子更早就自己棄守陣地了。
「拜託小姐,你那叫昏迷,沒有人睡覺睡三天的,你以為你是睡美人啊。」他把手機掏出來,示意我看上面的日期。
「我有沒有說不該說的?」我一臉戒備地說。
「該說的一句沒少說。」他將空碗放進袋子裡。把電腦放在我面前,說:「悄悄讓你醒了上線找她。」
我用一隻手開機,登陸QQ。悄悄的消息以三個震動的姿態跳出來。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壞消息。」
「聖誕節小巴黎有假面派對。派對女王獎金一萬塊。」
「這對我這個獨臂女俠來說,果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好消息是?」
「你紅了。」
「???」
「詳情查詢各大高校BBS,以及校內網。」
我一邊揣測著悄悄的故弄虛玄,一邊登陸校內,然後我震驚了,同時震驚的還有成理。他黑著臉拿過電腦點開那個被眾人分享的視頻。
視頻的內容是那天我從MEMORY跑出來之後發生的事情,自然有魯迪的那個擁抱,也有成理出現脫衣服給我並抱著我上車的場景。我看著狼狽的自己和那個聳動的標題「星娛樂新人歌手魯迪遭女友劈腿,疑似第三者插足」,當然底下細數了這個緋聞女友和第三者的身世背景。
我的身份已經從一個私生女上升到富家女了,我不知道的是我父王除了造船之外還蓋房子。而成理的身世更駭人,他父王竟然是朝廷裡的人。
我盯著他遊走在鍵盤上的雙手,隨著十指的停止,出現在屏幕上的是,成理的父親在記者的包圍圈裡露出一個頭頂,表示不干預兒子的戀愛事情。而魯迪在經紀人的陪同下出席記者招待會,澄清自己與女友並沒有分手。
我終於明白什麼叫自己挖坑自己跳了。一個月前,我在網上用各種導向將魯迪女友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後來我跟魯迪分手,完全忽略了它們。可是魯迪現在變成公眾人物了。這段小道消息自然沒有被八卦記者放過。
這太惡搞了。我竟然會成為這種花邊新聞的女豬腳。
「收拾下,出院吧。」
「啊?」
「你覺得醫院還能呆?」他已經合上電腦,開始收拾東西。
成理帶著我從醫院離開,在紅綠燈的空隙裡他問我:「去哪?」
我想起魯迪出現的那天,有記者在公寓大廳裡,「我家不能回,記者去過那裡。」
「你果然紅了。」成理語調裡帶著譏諷。
「嘖嘖嘖,我怎麼聞著有醋味兒啊?」
「你腦袋燒壞了,嗅覺也跟著出毛病了?」他看都沒有看我。
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說對了。從我遇見悄悄那天晚上,他站在我面前問我「疼嗎?」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至少,在我這裡不一樣了。
我已經完全開始依賴他了。這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壞的徵兆,但是姑娘我目前的感覺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既然不錯,就算不能發揚光大,好歹也得繼續保持吧。
「成理,你要是喜歡上我了,我會考慮一下的。」我一本正經地對他說。
「陳康緹,你浪費腦細胞的前提是,我得喜歡上你。」他學著我以往翻白眼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就是四個燙金大字——「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