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第一次,漫長而乏味的旅程倒也並沒有覺得無聊,反倒是明明很疲倦卻無法入睡的矛盾感很是讓我頭疼。和我同行的是一個上海的女孩Masha,她也是這次UBC在中國招收的為數不多的交流生中的一員。但她顯然是出生富裕家庭,衣著飾品都價值不菲,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是款款一笑說:「你好,我叫Masha。」
我覺得她有沈婕妤的影子,但畢竟不是同一個人,熟悉了之後,發現她雖然有點嬌氣但並不矯情,她特別愛說話愛吃東西,相對於名牌堆砌起來的貴氣的沈婕妤,多了幾分親和感。
說完全不暈機是假的,我只是在努力保持心態的平和,也沒多大胃口吃東西,Masha卻不拒絕飛機上的雙皮奶和朱古力,連我都吃驚她吃得那麼多為什麼都還那麼瘦。
「我中文名叫馬莎,土得夠可以啊,不過父母給取的我也不好意思改。中學的時候就習慣別人變調叫我Masha了。」
她是一個想到什麼就愛說什麼的女孩子,而且喜歡一邊吃一邊說,含糊不清也不在乎,線條有些粗,和我想像中的上海人不一樣,不過這倒也是我很喜歡的,太精緻的女孩和我在一起我總覺得中間隔了溝壑。
「我大姐、二哥、我叔叔、我舅媽、我姑父……哎呀,數都數不過來了,反正我親戚五分之三的人都在國外。但是我覺得國外一點都不好,還是上海好。我這次去UBC也是被我爸逼的,我學業上的事都是他全權負責安排的,一點自主都沒有。」
Masha繼續樂此不疲地說著,彷彿一肚子的話和不同的陌生人反覆不停地說也不覺得厭煩。我突然想起了大一開學第一次坐硬座去學校的情景,車廂裡擠得死去活來,那時我就發誓說有錢了一定不坐硬座坐飛機了。可是現在坐上飛機了依然覺得累,反倒有些懷念和一群人打撲克解悶的場面。
後來Masha也講累了,取出筆記本開始上網,其他座位艙的乘客也大多在安靜地上網。這是我以前常在電視裡見到的很cool的樣子,小時候覺得挺嚮往的,可是當發生在自己身上以後,便覺得木然了,人的慾望總是永無止境的。
十幾個小時以後,當飛機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我的雙腿疲軟腳也腫了了,舒展活動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機場裡滿是各種髮色膚色的人,我的心底開始起伏起小小的波瀾,溫哥華,未來的兩年裡,我會在這裡邂逅什麼樣的人和什麼樣的事呢?
來接我的是Mrs。Lee,我的房東太太,我不知道學校是怎麼安排的,雖然她們一家都是華裔,可是完全不會說普通話也聽不大懂普通話,英語也帶有很濃重的粵語味,我只能豎起耳朵用蹩腳的英語和她交談。我突然覺得自己的雅思分考那麼高一點用都沒有,口語考試時說的很流利的情景對話此刻完全拾掇不起來。好在Masha的口語十分好,blabla地和Lee聊天暢通無阻,我也半聽Lee半通過Masha的解釋知道了我們接下來的行程。
「這是學校那邊叫我給你的手機。」Lee太太遞給我一款寶藍色鏡面外殼手機,「說明書在盒子裡。」
我看見密密麻麻英文版面的說明書就頭疼,不過七按八按亂按一通也就摸索會了,手機的外表設計是我喜歡的樣子,我心想學校真體貼,還給學生發放手機。
我到達溫哥華的季節是一年中氣候最適宜的,Lee太太的車子不徐不緩地行駛在筆直乾淨的大道上,兩旁的楓葉火紅火紅地絢爛,緊張和不安頓時就被這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色驅散。
Masha顯然對這裡還算熟悉,興致高昂地要充當我的嚮導,說:「安放好行李後咱們就坐SkyTrain去Robson大街,哎,還好有你在,要不然我真是無趣死了,我就是喜歡當導遊,嘿嘿。」
沒有太多的繁文冗節,和Lee太太道一聲後,Masha就拉著我去逛街了。
「沒有私家車在溫哥華想去遠地玩挺不方便的,不過你放心啦,我有這裡的駕照,而且過幾天就能弄到一輛跑車,絕對拉風。」
一路上,Masha很詳盡地告訴我這裡的風情人文,比我自己在電視網絡上看的實用多了,光是聽她講GrouseMountain滑雪場,蓋士鎮,斯坦利公園,我都聽得津津有味,恨不得馬上飛去「卡嚓卡嚓」留影紀念,我突然覺得Masha真是神通廣大。
溫哥華的交通工具名稱聽起來也很有趣,比如水上飛機、海上巴士之類的,Robson大街商舖林立,人潮洶湧,熱鬧勁兒絕對超過王府井和西單,可是味道卻是和北京很不相同的。
或許是精神頭兒太過了,雖然一直留意著不要和Masha走散,但身旁的行人實在太多了,幾秒鐘的時間我就找不到Masha。我拿出手機想撥打Masha的電話,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方才在車上居然沒有儲存下來。都怪她報手機號的時候我還在搗鼓著手機其他好玩的功能,根本沒有用心去確定是否記下來了。我這下悔大了,像熱鍋上的螞蟻,又像一個滑稽小丑,蹦著跳著找她,還是沒有找到她的影子,連一個相似的背影都沒有找到。
以前看電視劇啊電影的時候,覺得一個人站在人潮澎湃的大都市,多浪漫多有情調啊,可是現在我寧願窩在那個亂糟糟的宿舍也不願意成為異國他鄉的流浪漢,我在胸前畫著十字架,土不土洋不洋地默念道:「耶和華啊耶和華,保佑我找到Masha啊,找到後我一定膠皮糖一樣粘著她再也不走馬觀花東張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