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重心的身體飛倒向了一旁的車門上。警報聲尖銳響起,模糊的視線一片殷紅。林曖尖叫著衝上來扶我:「小離!天啊,你的頭流血了……」
這才發現,站在眼前的是優紀松!
「你瘋了!你剛想對我妹妹做什麼?」他指著我吼了起來。
我鬆開林暖的手,緩緩走近紀松。直到他沉重的呼吸流過我還隱隱作痛的臉頰。
「告訴我。你和以陌之前的事,那是不是真的?」
紀松愣住了,他後退幾步,臉色迅速蒼白下來,目光閃躲不定。
這一連串的反應早已給出了答案。但我還是希望他能親口說出來。我是在犯賤麼,一定要將真相徹底捅破,才有絕望的力氣?
「回答我。」伴隨著嘴角濃郁的血腥味,我再次逼近了他。
「是的。」
這個答案撕裂了一切我自以為是的猜想,醜陋到令我想要嘔吐,原來我才是最傻的傻瓜。
「小離,你別這樣,不是我哥的錯……」林曖蹲在地上哀哀哭起來,「那夜是我在酒裡下了藥,是我故意想讓他們……」
我再也不願意聽下去。
——已經夠了。
——真的,如果說還有什麼傷害,都已經夠了。
我走上自己的車,黏稠的液體還順著耳邊的發流淌,染紅了我大半的側臉。接下來要做什麼已不清楚,整個世界只有不斷上升的碼數和轟鳴著蓋過風聲的引擎聲。
當前額撞擊的傷口隨著憤怒的消退而隱隱作痛時,我停下了車,逕直在路上無意識地走著。路人見到滿身血跡的我都紛紛繞道,生怕惹上什麼麻煩。那一刻我反倒覺得很欣慰,並非我一人懦弱,原來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希望能遠離傷害。
不清楚走了多久,一個手從身後搭住了我的肩。
「彭湃,你怎麼呢?」我回頭,是阿智。上次我帶著安以陌光顧那家琴行的老闆。
「沒事,我沒事……」我一個失神,身體就歪倒在地上。
「什麼都別說了,你受傷了!先去我店裡吧。」他上前扶起我。
阿智招呼助手看下前台,然後帶我去了裡房。他打開了急救藥箱,很快便動作嫻熟地為我包紮好了傷口。接著他一邊解釋曾經讀過兩年醫,一邊找出了一件自己的T恤遞給我。
「先湊合著吧,也比你現在的強。」阿智說。
「謝謝。」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
「好吧,不想說沒關係的。」他笑笑,掏出一根煙點燃。
「那架貝茨斯坦還沒賣出去?」我看向坐落在中央站台的黑色三腳架鋼琴,轉移了話題。
那是曾經我想送給安以陌的禮物,我還記得那天她欣喜萬分地用這架琴演奏了《致愛麗絲》,只是琴聲才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正如我們的愛情。我還清楚記得那天彼此簡單的對話。
——我說:怎麼呢?
——她說:沒什麼,再彈下去我會捨不得離開的。
「其實之前有個顧客想要。但是出的價格太低了,我不想賣。況且,我總覺得說不定哪天你會回來要走,所以乾脆一直留著。」
這一剎那。我做出一個決定。
「阿智,我要買下它。」
「什麼?」阿智打了個哈哈,「我剛隨便說說。你該不會為了感激我才買的吧,我還不至於淪落到要你們有錢人的同情……」
「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2個月後我父親為我準備了一場鋼琴演奏會,我想用它來彈……」我頓了下,口氣苦澀,「如果,還有那麼一天的話。」
「老闆,有客人。」阿智還想問什麼,外面的助手卻大聲喊道。
「好,就來。」阿智滅掉煙頭去了店面。
剩下我一人看著鋼琴出神。
可是幾分鐘後,回來的卻不是阿智,而是優紀松。
裡面的燈光微微有些暗。
紀松站在離我兩米的距離,就那樣站著。眼前是我十幾年的好朋友,可是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們是那樣陌生。陌生到我居然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
「你怎麼找到我的?」最後是我先開口問道。
「你上次不也在酒店找到我了嗎?只要想找,總找得到。」
沉默。彼此的對峙在空氣中勾勒出憂傷的弧線。
「紀松。我們,還是朋友麼?」毫無防備地,問題就脫口而出了。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或許這是我一直想問的。
「對不起,我……」
我揮揮手,突然不想再聽下去。
——難以啟齒的真相,不是以「對不起」為開場白便能輕鬆道出的。
「彭湃。」終於,他還是迎向了我的目光。「我來找你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的自私。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
「……」
「那天我的生日派對,你有事先回到家了。按照老規矩,少部分好朋友會陪我留下來一起度過通宵的狂歡。安以陌原本要回家的,卻被小莎硬留了下來。那時我並不知道我和安以陌的酒中被林曖下了藥……」
「所以安以陌要跟我分手?」
「這並不是主要原因。」紀松頓了頓,「我承認,我優紀松對她的愛從來不比你少,但那天發生的事卻並這不是我要的結果,我所想像中的愛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所以我決定跟你坦白,而她當時也同意了。可是,第二天她卻反悔了。她來找我,她說想和你分手,希望我能跟她演戲……」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決定?」我不明白,還是不明白。
「因為我妹妹,林曖。」空氣靜下來。
「……」
「她大概早就知道了你母親事業危機的事情,她去找了安以陌,一方面以我們的事情作為要挾,一方面又提出,如果安以陌能與我在一起,而把你讓給她,她就會讓她母親幫助你們彭家。我之前其實有找我父親幫忙的,可是,被他拒絕了……」
我自座位上站起來,喉頭彷彿被火炙傷一樣滾燙:「所以你們決定演這一場戲來騙我?你覺得只要你和安以陌在一起,我和林曖在一起,那麼一切事情都可以解決了?你以為這就是最好的處理辦法麼?優紀松!你錯了!你知道這些天我有多痛苦麼?我痛苦的不光是失去了我愛的人,我還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你能知道那種感覺麼!?」我抓住紀松的衣領,歇斯底里地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