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日子裡我一直悶悶不樂、魂不守舍,無論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致,樂團更是空著好久沒組織演出了。作為好朋友的尚東當然察覺到了,於是暑假剛開始,他便開著車拽著我去郊外玩。當我問去哪時,他告訴我是去他鄉下的外婆家住上一陣子,那裡是避暑的好地方,還可以去半山腰坐著小汽船玩漂流。
實在盛情難卻,我沒再推辭。
一恍,我已坐在了副駕駛上。顛簸的路途讓我無暇欣賞車窗外的田園風景,只覺得腦袋更加暈了。這時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起。我一見是個陌生號碼心立刻抓緊了。尚東減慢了油門,也側頭看向我陰沉不定的臉。
「接吧。」他說。
我深吸了口氣,「喂。」
「喂……」聲音有些沙啞,很意外並不是婭楠,而是玉木軒!他大概也知道我分辨出來,直接問道:「她在哪裡?」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如實回答:「不清楚,她沒來找我。」
「她沒找你能去找誰!」聲音變得慍怒起來,「自從認識你後她就越來越不正常了!我告訴你,他是我女人,你要干碰我不會放過你的!」
那一刻,我真火了:「你腦子給車門擠了吧,自己女人都管不好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教訓人。你不是有錢麼!去找警察啊,找海軍陸戰隊啊,你去把整個城市給翻起來啊!莫名其妙、神經病、腦障!!」說完我狠狠掛斷了電話。
「哈哈,阿智,難得見你罵人這麼幽默。」尚東在一旁打趣。
我卻沒有了鬥嘴的心情,別過頭看向窗外。良久後我說話了,聲音淡淡的卻不容拒絕:「阿智,調頭回去。」
最終阿智沒有帶我去他的外婆家感受田園風光,而是開著車在城市繁雜宣洩的街道上橫衝直撞。我盯著車窗外不斷恍過的街景,不願錯過任何一個與婭楠相似的背影。午飯我們是在車上吃的,下午兩點尚東的車還被迫加了一次油。但就算這樣努力還是一無所獲。
一直到傍晚,我們將車停在了廢棄工業區的河堤上。尚東疲憊地坐下來抽起了煙,勸著我放棄,並告訴我這樣一個女人不值得。而我不死心,最後試著一次撥打婭楠的電話。
這次,卻接通了。
「喂,你在哪?」我的聲音輕柔到不行,生怕手中抓著的信號是個精貴的水晶球,一觸即碎。
那邊沉吟了下,生氣地說道:「你為何還要找我,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不是麼?」
「……」
「對不起。」三個字,我卻花了很長時間才說出口。
「你沒錯,那天你說得都很對,我這樣的人不應該再來打攪你……」
我沒有耐心聽下去,倉促地打斷了她,並再次重複一遍:「告訴我,你在哪?」這一次,語氣裡多了份堅決。
「如果要找,你可以找到的。」電話掛了。
那一刻,盲音纏繞於耳,我也感覺到了答案。
第一次單獨約會的地方是在公園,我順著記憶找到了海盜船,接著在附近一株蒼翠的樟樹下看到了婭楠。她雙腿盤起,像條受傷的小貓一樣捲縮在長凳上。此時天已經黑了,一旁路燈的昏黃透剪影濾過枝椏落在她的臉上,陪著她一道寂寞。
鬆口氣後,我走了過去。將一個香噴噴地紙袋遞到她眼前,裡面是肯德基打包的一隻漢堡、一份薯條,以及一杯香柚蜂蜜茶。
她抬頭看著我,臉上是疲憊的病態蒼白。
幾秒後,她靜靜笑了:「你哄女孩的方式就是送吃的麼?」
「或許吧,我記得小時候我喜歡和媽媽賭氣,經常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反鎖。但每次挨到晚上,聞著廚房飄出來的飯香總會抵擋不住誘惑而繳槍棄械。所以我覺得,或許這招對你也有效……」我打開封口,拿出漢堡。「雞肉餡的,要不喜歡我再去買。」
她連忙搖搖頭,接過去咬了一口。明明沒有什麼好憂傷的,女孩的眼淚卻嘩啦嘩啦地流下來。
「怎麼了,別哭啊……」我急了。
「阿智,謝謝你。」她將頭埋下,聲音哽咽著。第二次她這樣對我說。
三年,五年,直到十年後我也沒有忘記這句話。我站在荒蕪而寂寥的夢境中,看到的是大片灰白色的群山和浮雲交錯,而她永遠躲在我背後,勾過冰涼的手指來撫摸我的臉龐,反覆而溫柔地對我說:阿智,謝謝你。
當我錯愕轉身,卻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