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楊劼和袁黛兒。
阿梨一顆心瞬間緊縮,愣怔著不知該如何行禮。只聽楊劼的幾聲咳嗽,抬輿的宮人於是將鸞輿落地。緊接著袁黛兒尖利的聲音,「不許放下!」
宮人們重新抬起了鸞輿。
阿梨抬首,眼前的楊劼沒有吭聲,望定她的眼眸在傘蓋的陰翳下似水流動。而比陽光更耀目的,便是他那色鮮艷的朝服,扎繡的雲紋花樣,穿在他身上竟是那麼的華貴富麗。
時間過得這樣快,竟未將那張攝人心魄的俊臉消磨半分。她想像著以前他的舊模樣,卻始終不能想個完整。
她轉過頭去,遺一個隱隱帶了譏誚的笑,紗裙拖走滿地殘影,絲毫沒有一絲留戀。
楊劼一時呆愣在那裡,眼看著她的背影離他愈來愈遠。身邊的袁黛兒哼了哼,「傲什麼傲,不就一個妾嗎?」
聞得袁黛兒開口,楊劼方才恍然醒悟,陰陰地說了兩個字,「閉嘴!」
袁黛兒氣得渾身顫抖,又不敢頂過去,扭過身,忍氣朝宮人草草揮手,罵道:「還不快點兒!要是向皇上請安晚了,留著你們腦袋何用?一群不爭氣的傢伙!」
阿梨一口氣出了御道,感覺自己散了架似的難受。四周的空氣凝固起來,逼在眼眶裡的淚水無聲地抖落。此時風起,隱約聽得鐵蹄輕踏路面,不多一會兒她的眼前低低地蒙了一層青煙。
矇矓中只聽得裴元皓的輕喚聲:「阿梨。」
她抬眸,裴元皓在馬上凝神看她,仍是微笑著,彷彿他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碧藍的天下,他的袍角迎風飛揚。
無人不知晟陽王的特殊身份,也絕沒人敢阻止他在宮內騎馬。阿梨這才知道,她獨自在御道行走的時候,裴元皓早早騎馬抄近路在前面等候她了。
他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吧?
阿梨不禁輕笑出聲,露出碎玉似的牙。而臉上閃現的那抹淚意,早被陽光收去了。
那晚的芙蓉帳裡春風雨露,阿梨散下濃密的青絲,溫柔地接受裴元皓的纏綿。這樣的交纏,彷彿一個巨大的磁場,讓她不可控制地放開自己去迎合、去渴望。而呼吸裡芳香四溢,濃郁得如同蜂黃暗偷暈,甜美,迷惑,足以把裴元皓的思想纏繞。
他發出低沉的呻吟……
月波凝滴,東風交枝紅情密,錦屏嫦娥妒。
阿梨閉上眼睛,恍惚裡一身華貴錦服的楊劼站在眼前,用極乾脆的聲音說:「我喜歡這樣,他們能給我,你能嗎?」
果真是不能啊!
她在心裡不由冷笑,停止了冥想。臉上泛起的潮紅,此時看上去似浸了春露的櫻,柔弱而嬌媚。
裴元皓將她擁入臂彎中,緊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似乎看出點異常,抬手輕撫她的額角,問:「我在你的眼神裡看出你在飄忽,告訴我想什麼?」
阿梨揚起眼睫,問得嚴肅,「皇上迷戀仙術,是大人慫恿的吧?」
裴元皓忍不住笑起來,輕刮她的鼻子,道:「皇上又不是小孩子。這是他自己的意思,做臣子的怎好阻止?」
「原來是這樣。」阿梨釋然,長長地吁了口氣,「妾身本以為……」
話說到一半,自覺那份顧慮多餘,便縮回了舌頭。
裴元皓卻不依了,笑說:「原來你擔心的是別人,怎不想想自己……」他在她耳畔咬了一句。太過露骨的話,像春日裡的柳絮隨風拂過,癢得她咯咯笑起來,作勢打他。
「王府裡還有一個金枝玉葉呢,明日你找她去好了。」
「那好,明日起我不回來了。」他一臉壞笑。
「你敢?」
她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卻已經依進了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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