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 【轉之卷 夕陽何事近黃昏】( 黛兒
    袁黛兒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喜悅已無法抑制地從她的唇角溢出。

    楊劼終於認出了她,太子行宮噩夢般的遭遇翻江倒海而來,他一言不發,抽身就想走。

    袁黛兒攥住楊劼,嘟嘴道:「怎麼又走啊?上回我好容易查到你所在的旅店,聽說你已經離開都城了。這次休想輕易走掉,我救過你,你還沒謝我呢。」

    「草民在此多謝三公主殿下。」楊劼滿腦門汗淋淋的,只好敷衍道。

    袁黛兒笑容宛然,「走,這裡人多眼雜,咱們進去談。」說完,揚袖示意,隨侍內監立時上前,簇擁著楊劼往裡面走。楊劼無奈轉身,走了一段路,前面竟然是靜心師太的禪房,他在月洞門前停步,無論如何都不肯進去了。

    袁黛兒無奈依了他,解釋道:「靜心師太是我母妃,她在這裡出家已經十九年了。」

    「是宣平三年的時候……。」楊劼低語。

    那年發生的事不止在自己身上,很多人的命運起了變化,那個靜心師太也是其中之一吧?

    「是啊,那時我才幾個月大。」袁黛兒面上始終含笑的,「母妃是先朝的菁貴嬪,從入宮一直受皇后壓制,統正爺很可憐她。算是因禍得福吧,宮變後,我母妃是唯一受到特赦的,統正爺允了母妃出家玲瓏寺的請求,把我過繼給了他。」

    楊劼恍悟,原來這個三公主不是統正皇帝親生的。但凡這樣年紀的公主理應出嫁了,看她還是清淨自由身,想必那皇帝雖是厚待她,卻無心考慮她的婚姻大事吧。

    認識這樣的公主並不見得是件好事,她是熟識裴元皓的,裴元皓又跟楊靖業有往來,一旦讓楊靖業得到他的音訊,往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當下再次福禮,「小的有事要辦,這就告辭。」

    袁黛兒唇際的笑意慢慢淡去,一縷失望浮現在臉上,「你住在哪兒?」

    楊劼不敢告訴她,低著頭快步走,走到煙香繚繞的寺門,轉身張望了一下,見袁黛兒的人沒有追上來,方才吁了口氣。

    回了城東,覃夫人果然對文弱書生毫無興趣,對他淡淡的,除了偶然前來詢問兒子學業,平時很難照面。楊劼的心思重新落在那幅畫像上,心內焦慮,卻又始終找不到好辦法。

    這日從覃府回小旅舍,沿路能聽到自己寂寞的步履聲。風起吹過整條小路,伴隨暖洋洋的晴日照耀,他瞇著眼,總有恍若隔世的錯覺。

    算來,離開南州從冬天到春天,轉眼又至夏,幾乎忘記自己一路是怎麼過來的。

    遠方的阿梨,此時此刻,是否在想念著自己?

    還沒到達小旅舍,沿路比往日多了幾分異樣的靜謐。楊劼心生疑惑,老遠看過去,小旅舍外面站著幾名束刀宮人,門兩旁匍匐跪著老闆、老闆娘,身穿錦繡衣裙的袁黛兒傲然立在門檻。

    「楊劼——」袁黛兒一見他,笑吟吟地打招呼。

    楊劼暗叫糟糕。袁黛兒早跑了過來,笑道,「我正要去覃府找你,你先回來了。」

    「我現在叫楊千羽。」楊劼小聲提醒她。

    「你幹嘛改名字?」袁黛兒眨巴著眼睛,見楊劼欲言又止,便不在意道,「管你改成什麼,我就愛叫『楊劼』。」

    楊劼聞言頭皮都漲了,想打發她離開,「你回去吧,這裡不是你這樣尊貴的公主來的地方。」他的語氣有點硬,逕直進了旅舍。

    袁黛兒卻跟隨進來,楊劼不好阻攔,只好任憑她四處張望著。片刻,袁黛兒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鬼地方?又舊又破的,還有股怪味。」

    楊劼沒好氣地回道:「對我來說已經不錯了。」說完,整理曬乾的衣衫,蹲著用抹布使勁擦地板。

    袁黛兒受了冷遇也不在乎,打量房內簡陋的擺設,用心疼的口吻說:「這些事情讓旅舍裡的人做好了,何必太累?」

    「咱原本不是金貴之人,有間小屋住已經算很好了。」楊劼埋頭擦地,連眼皮都沒抬一抬。

    袁黛兒眼珠子轉了轉,奪過楊劼手上的抹布扔在地上,拉著他往外走。楊劼吃驚地問:「你幹嗎?帶我去哪裡?」

    「你別怕,到了那裡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袁黛兒得意道。

    楊劼縮回手,語氣很堅定,「公主的心意我領了,我哪兒都不去。」

    「可你是在覃府幹活!」袁黛兒生氣了,聲音加大,「你知道不知道那女人是個寡婦?那些風流逸事已經傳到宮裡了,都城裡哪個不知道她?你偏偏待在那裡,她會吃了你!」

    「我做我的教書先生,她是什麼人與我何干?」

    一驀沉靜,袁黛兒死死地定住楊劼,雙頰的潮紅迅速褪去,胸脯上下起伏不定。

    楊劼冷冷地回答她,「你回去吧。」

    「好心當作驢肝肺,算我不認識你!」袁黛兒狠狠地罵了一句,甩袖出了房門。

    隔著窗簾,楊劼能聽見小路上步履沓沓聲,旅舍外恢復了往常,陣陣叫賣聲湧進他的耳內。

    他坐在木板床上,將袖兜裡的銀錠小心放在青布包袱裡,又取出那塊綾絹,默默地念著那些熟得不能再熟的字。

    「紫錦樓,你到底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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