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裡流露出的感情,令她的心顫了下,手一抖,蓮蓬頭便不小心將水沖到他臉上。
「紫文,你打算順便幫我洗臉嗎?」臉龐冷不防被水沖到,他不得不閉緊眼睛。
「對不起。」她趕緊拿起毛巾幫他把臉上的水擦乾淨。
在沖掉他頭髮上的泡沫時,她也一邊想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聽起來,他好像……很在乎她?
她不由得思及那天的情景——他明明手都斷了,但看到那兩個人拿著鐵棍兇惡的朝他們走來,卻仍挺身將她護在身後,不論她怎麼勸,他都不肯丟下她離開……
這是為什麼?
這些年來,他分明就跟她不對盤,總是以破壞她的戀情為樂,可為何發生危險時,他竟不肯棄她而去,反而勇敢的擋在她身前保護她?
「紫文、紫文……」
「嗯?」耳邊突然傳來他的聲音,她連忙回神。
「你在想什麼?我叫了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本想問他剛才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又擔心是自己想太多,說出來反而會被他嘲笑,遲疑了下,她才出聲,「我在想,你跟你媽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昨天徐媽媽來看過他之後,今天一整天便都沒再出現,只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你怎麼會這麼問?」
「你喝醉那次,她丟下你跑去打牌;這次你受傷,她好像也不怎麼擔心……啊,你該不會不是她親生的吧?」她狐疑的問。
他愣了下,憋著笑說:「我想,我應該是她親生的不會有錯。」
「可是……她怎麼好像不太關心你?」
那是因為他媽媽想幫他製造機會。
不過他不打算把這個秘密告訴她,只輕描淡寫的說:「我媽很信任你,她把你當成自己人,她相信你一定會把我照顧好。」
「那她也太信任我了吧。」害她連想偷個懶都沒辦法,接著,穆紫文替徐捷安吹乾頭髮後,扶他回病床上躺著。看見他柔軟的短髮覆蓋在飽滿的前額上,俊雅的臉龐顯露出一種慵懶的性感,她忍不住有些失神的盯著他。
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她竟然愈看愈覺得他迷人,偶爾對上他投來的眼神,她心跳還會不小心漏跳一拍,就像現在一樣。
他那幽深的瞳眸像兩道漩渦,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宛如要把她整個人吸進他眼裡,令她無法克制的屏住了呼吸。
他的臉在她眼前逐漸放大,近到她幾乎能感覺到他微溫的氣息拂在她臉上。
她眨了下眼,猛然回神,跳開一步,「你幹麼突然靠我這麼近?」
「你臉上沾到泡沫了。」他小心的抬起肩膀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一點泡泡。
「……噢。」他的動作輕慢溫柔,在他手指觸到她的臉頰時,她耳根驀地有些燥熱起來。奇怪了,她在害羞什麼?
對於自己莫名的反應,穆紫文很是納悶。
深夜時分,躺在陪床家屬休息的小床上,穆紫文輾轉反側,有些難以入眠。
她側臥著身子,在黑暗中睜著眼,看向躺在旁邊病床上的徐捷安。
之前她一直以為他討厭她,所以才以破壞她的感情為樂,但最近幾天跟他相處下來,她發覺似乎不是這樣。因為如果他真的討厭她,當時就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趕去救她。
她有些迷糊了,若是他不討厭她,那為何之前又要做那些事破壞她的感情?
「紫文,你睡了嗎?」
徐捷安的聲音在黑夜中輕輕響起。
「還沒。」遲疑了下,她出聲問出心裡的疑惑,「啊,徐捷安,我問你,你討厭我嗎?」
「我從來不曾討厭過你。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以前對我做的那些事,讓我很難不這麼想。」她想起自己在向何輝揚告白前,他們相處得還算融洽,直到她人生的第一次告白被他給破壞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才開始變差。
之後,他次次從中作梗破壞她的戀情,更導致兩人之間的關係愈來愈緊繃,她一直想不通他為何要這麼對她,她自問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沉默了片刻,他的聲音淡淡傳來,「我說過,我是在幫你考驗那些人。」
聽見他又拿這個當借口,她也懶得再追究了,「以前那些事就算了,以後你不要再這麼多事,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聽見她說對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他並沒有一絲愉悅的感覺,反而有些苦澀。這幾天他為她做了這麼多事,她還是一點都感覺不到他對她的心意嗎?
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她再度開口,「欸,徐捷安,我在想,你媽最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呀,所以才會對你這麼冷落?」
「應該沒有吧。」他有些納悶她為何會突然這麼說。
「你會反對她交男朋友嗎?」既然睡不著,她索性跟他閒聊起來。
「不會,只要她高興,她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
「其實我跟我姐也很希望我媽能再有第二春,可是我媽卻沒那個意思。她說人的一生中也許會喜歡很多個人,但是真愛只會有一次,而她的真愛已經給了我爸,她無法再愛上其他的人了。」她皺皺鼻子說。
「你媽媽是個真正懂愛的人。」他心有所感的道。
當初為了想要擺脫對她的感情,他也曾嘗試與其他女孩交往,然而他總不由自主的在她們身上尋找她的影子,最後才發現,她們都不是她,也取代不了她。
如同她母親所說的,他是喜歡那些女孩,但她們都不是他的真愛,因為他的真愛早就給了她,所以他的戀情到最後也都是交往不久便不了了之。
不知他的心思,她有些心疼的接著說:「我爸已經過世了這麼多年,我甚至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我媽卻還堅持的守著那份感情。我覺得,這樣太寂寞了。」
「你有問過她的意思嗎?」
「她說有我跟我姐,她並不覺得寂寞。」
他中肯的說:「那不就是了。你媽她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你不用替她操心。」
癡愛著一個人一輩子的那種感覺,他懂,因為他也是如此。
他太早遇到自己的真愛,所以幾乎花了他大半生在追著某個人的背影,可惜那個人完全不明白他的心。
比起她母親,他才真的叫寂寞。
「嗯,她現在過得很充實,平常上班,假日的時間則去當志工,我看她每天都忙得很快樂。」她掩嘴打了個哈欠。與他這樣閒聊著,她有了些睡意,輕合上眼。
猶豫了片刻,徐捷安緩緩出聲,「紫文,你現在沒有跟誰在交往吧?」
「嗯。」她輕哼一聲。
「我也單身。」他語氣刻意顯得漫不經心,「既然我們目前都沒有伴,不如就來試試看吧。」話說得無所謂,其實天知道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誰教她太遲鈍了,如果他不明說,他想她也許永遠都不會懂得他的心意。他已經等得太久了,不想再浪費時間。
「試什麼?」她沒有多想的隨口問。
「試著交往看看。」他努力控制著語氣,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緊張。
黑暗中,她愣了一下,接著霍然睜開眼,吃驚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和他。「你是說……我們?」
「沒錯,你不覺得我們這幾天相處得還不錯嗎?」
「可是……你怎麼會突然想跟我交往?」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只是覺得也許我們能合得來也說不定。」他右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淡定一點,「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沒關係,考慮清楚再說。」
「……」他突然這麼提議,害她的心全被他的話給攪亂了,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出其他的話來。
剛才好不容易醞釀出的睡意,也全都跑光了,她繼續無眠的夜。
穆紫文一直沒有回答,徐捷安也沒有催她。
住院這幾天,他利用電腦裡儲存的影片,為她仔細介紹各種不同宗教的喪禮儀式,以及相關的忌諱和各種細節。
聽他解說完如何為意外身故的遺體修補受損的遺容時,她不禁一臉吃驚的表情,「你也會替遺體上妝?」
他笑道:「我到天河是從最基層開始做起的,所有的工作我都做過。大學時,我爸還特地送我去拜師,學擇日和風水。」瞥見窗外正值日落時分,他緩緩下床站起身,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我們到樓下去走走吧。」
「好。」她替他將電腦收好,扶著他走出去。
兩人來到醫院樓下的花園,夕陽餘暉透著些許暖意,她安靜的走在他身邊,小心不讓其他人碰到他受傷的左手和右肩。
這幾天他沒再提起交往的事了,但是她卻沒有忘記過,一直在想著該怎麼答覆他。
若是之前他提出這種要求,她一定想都不想的一口拒絕,可是經過姜源生的事件後,她對他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已沒有辦法斷然的拒絕他。
而且鬼迷心竅的是,他對她的吸引力似乎正一天比一天強,有時候,她甚至還會偷偷看著他看到失神。
就像以前她從來不覺得他帥,現在卻每一天都覺得他又更帥了一點,看到他跟來打針換藥的美女護士有說有笑,她也會莫名的覺得有些不高興。她不願把這種感覺歸因為吃醋,因為她又不喜歡他,怎麼可能會為他吃醋?
但是,如果那種又酸又妒的情緒不是吃醋,那又是什麼?
她愈想愈煩,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他那天莫名其妙的對她提出那種要求,害她這幾天變得好奇怪,而他這個始作俑者卻一點事都沒有,好像置身事外似的。
發覺她忿忿投來的目光,他不解的問:「怎麼了?」
「徐捷安,你那天說的那件事,是認真的嗎?」不打算再忍了,她決定問個清楚。
他一聽便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事,於是輕輕頷首,「我是認真的。你現在準備好要答覆我了嗎?」他下意識的屏住氣息。
「我……」
在她要開口時,他又說:「你要想清楚,像我這麼優秀的人,論長相有長相、論才華有才華,能文能武,可不是常常有的。而且,你的脾氣大概也只有我才受得了。這種機會千年難得一見,如果你沒有好好把握住,以後後悔就來不及了。」
聽他說得像購物台在推銷一樣,原本還遲疑不知該怎麼回答的她,忍不住笑出聲,「好吧,聽你說得這麼好,我決定下手買啦。」
「你答應了?」他黑瞳微縮,緊張的盯著她。
「你不是說試試看嗎?那就……試試好了。」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積在心頭幾日的困擾也頓時一掃而空,對兩人之間的未來還不禁開始有絲期待。
這時,一個悄悄跟在他們身後鬼鬼祟祟的女孩,將他們方纔的談話全聽個一字不漏,她正滿臉興味的想跳出來插話時,卻被另一名男子摀住了她想出聲的嘴巴,半拖半拉的帶走,直到走遠後才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