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南潯顯得如此柔弱,此刻的她已然到了死亡邊緣。天宿不語,凝神望著如此憔悴的女子瑟瑟發抖的躲在他的一尺之外。千世輪迴早已超出她的承受範圍,夜月已死,任何的恩怨都該死去,不是嗎?可是,心中的那道坎,他過不了。夜月在她身上復甦,又在她身上死去,一切的一切,南潯逃不了,也避無可避。
「我就要死了,對吧?那麼你放過我。」南潯淒美地笑著,眼淚忽然掉下來。
天宿半瞇起眼睛,「想死?有沒有問過我?」
「難道連死都不可以嗎?」南潯無力地嘶吼著,血氣騰然上湧,一口白色液體噴出,南潯頓時假死過去。
「阿潯!?」天宿低聲驚叫,伸手便鎖了她的人魂以免毒性擴散。不作他想,天宿幻化出一柄匕首,割破手掌,藍色的血液彷彿清冷的宿命,迅速湧進南潯的嘴裡。須臾,天宿便將南潯扶正,自身盤坐其後。他要用自己的乾坤之力扭轉她的性命,千萬年前他未能做的,這次,他要破例去做。
天宿用自己億萬年的修為替南潯續命,不過首先,他必須卸下種在宿命之印上的詛咒,只有釋放出宿命之劍的力量,才能達到他想達到的效果。
鳩怨之力來自盤古,盤古生陰陽得乾坤。自然,天宿要用逆轉乾坤之力才能將鳩怨排出南潯身體。所謂逆轉乾坤之力,莫過於洛水易經術。強大的力量帶著天宿湛藍色的宿命逐漸灌輸進南潯體內,體內的鳩怨開始沸騰,就像猛獸在受傷後爆發出的致命一搏。只要他能戰勝,南潯就能活下來。
藍色的液體慢慢溢出天宿的嘴角,下一刻,南潯面如死灰,整個人開始使勁顫抖,一道輕煙從她頭頂升起。天宿後悔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繼續下去會是怎樣的結果。
鬼王與聖女的內勁是相剋相成,然一旦某方力道過甚,那麼另一個就會被打回原形。
南潯的原形,是人!帶著紅色血液的女子,來自另一個不同於異界的人。
一旦南潯變回人類,會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死於異界任何一個人的手裡;另一種就是成為他的王后,為他生兒育女,而他再也無法掌控南潯。而他一直以來控制的局面就會失控,後宮紛爭即將進入他無法預料的境地。須知鬼王子嗣只能產自聖女,又或者人類,其他異類想要誕下鬼王子嗣,只能先飲下鬼王之血,得到鬼王恩賜方可。
因為情歸夜月,所以千萬年來,天宿一直不願自己的妃禁為自己產子,也是因為夜月,他才沒有子嗣。
難道當真要南潯為他產子?
手上的力道因為猶豫而輕了些,豈料南潯一口白色聖女之血噴出,身上的潛溫急劇下降,人魂開始揮散。天宿知道,只要他鬆手,她就會灰飛煙滅,甚至連輪迴都免了。
而傳說中的聖女,真的會成為永遠不會成真的神話。
他想報復她不是嗎?夜月因她而死,他該恨她。
只是為何心會如此生疼,比夜月死時還要厲害。彷彿是腐爛了靈魂,刺骨的疼痛一直鑽進了他所有的意識裡。那種害怕失去的感覺就像午夜的幽魂,冰冷,貪婪。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重複:她不能死!
天宿加大了手裡的力道,他感到南潯體內人魂浮動,鳩怨與人魂在為一口氣而爭鬥起來,難捨難分。天宿一口藍色血液噴出,南潯的身子砰然倒臥在床,一動不動,「阿潯?」
脖子上,鬼王之吻開始閃現。
他知道,聖女徹底消失了,現在的南潯只是個沒有聖女之力的聖女肉身。
她還是聖女,只是再也不會有聖女的任何天賦異稟。
一隻飛鳥從南潯身上飛出,在屋內半空徘徊悲鳴,繼而自焚而盡,化作萬千塵埃,徹底消失。
鳩怨!
天宿疲憊地將南潯放置於床,而後小心翼翼地為她拉好被角,並迅速抹去嘴角殘留的血液。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受傷,尤其是破日,否則異界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倒是血流遍地,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再者,若有人居心不良,趁此機會再次向南潯下手,那麼南潯必死無疑。現在的南潯猶如初生的嬰兒,稍有不慎,就會死於非命。
「我恨你,可是從未想過要你死。」天宿輕輕將南潯的手放進被窩裡。
一滴淚從南潯眼角滑落,在天宿的轉身之間。
可惜,他未見,而她,未醒。
本是無心人,何苦淚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