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汶訝異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沒走幾步,忽然天空烏雲壓頂,凝聚成一股颶風,緊接著四周如夜般漆黑不見五指。秋汶慌亂,黑暗中,她只看到兩雙碧綠的眼睛不停閃爍。耳邊是上古和龍女震驚的聲音,「是宿命之劍在召喚異界之門。」
「異界之門?」秋汶不解地自語。她有種預感,與阿潯有關。
「夜月?是夜月!」上古驚叫著。
秋汶只覺得胳膊被人一把捏住,而後耳邊有風呼呼吹過,身子頓時出於失重狀態。不消片刻,她又覺得自己像降落傘一般,身體出現了超重,彷彿乘坐電梯一般,心跳有些加速。
宿命之劍綻放出絕世的銀光,像傲視群雄的神兵,平地凝聚了天地間乾坤的力量,將虛空存在的異界之門挪移到眼前。在颶風中心,夜月和天宿的身影消失不見。天空頓時恢復白日。
秋汶再見到龍氏兄妹,已不知身處何處,總之不是在原先那個迷失森林裡。地上,一塊玉靜悄悄的躺在那裡,似乎正在訴說著那些真實存在過情感。
「阿潯?這是阿潯的!」秋汶迅速上前撿起玉石項鏈,「阿潯一定出事了!」
「難道夜月又出現了?那麼阿潯……被控制了嗎?」淨水龍女神情黯然。
「夜月真的出現過?真的是夜月?」上古死死抓著妹妹的手,渾然不覺將親情傷害得多深。那種欣欣然的表情,充滿了對種族滅亡的不屑,充滿了對親人的不在乎。淨水龍女的心,碎了。
「這是大還丹。」淨水龍女將一顆黑色的丸子遞上,一臉的絕望,「我知道,再也攔不住你了。」
「對不起。」上古吞下大還丹,身上的力量迅速回升,法力逐漸恢復。身子一轉,頓化一道青煙,消散無蹤。
淨水龍女看著上古消失的地方,痛苦的閉上眼,一如一千五百萬年前,不該發生的依舊會發生。時也命也,半點不由人。
「夜月出現了……那麼阿潯呢?阿潯會怎麼樣?」秋汶猛然抓住淨水龍女的手,渾身顫抖地望著眼眶濕潤的龍女,心,瞬間跌入冰窖。
「如果夜月強行佔據阿潯的身子,只要阿潯放棄,夜月就可以徹底復活。阿潯……阿潯就會消失。」淨水龍女望著傷心欲絕的秋汶,說出了事實。
「消失?阿潯……」秋汶只覺得血氣猛然衝上腦門,眼前一黑,頓時不省人事。
毫無疑問的,既然是夜月代替了南潯回到元丹被奪之前,那麼一切都會更改。
放了夜月,它就是你的。
天宿這樣說。
夜月的身子顫了顫,宿命之劍帶著迫人的寒光,在元丹飛出天宿手心的瞬間將其奪回。長袖擺動,夜月已經帶著昏迷的南潯和失去元丹的天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宿笑得一如曾經的俊朗,回歸元丹的他,仍舊是王的神采。
望著眼前的天宿,夜月心中卻不是滋味。她很清楚,南潯心中,已愛上了這個冷漠的王。而她,是過去,無論對他而言還是對自己而言。宿命之劍在手中顫抖,一滴淚滾落,淚的中心,她看到了屬於南潯的淚。這個傻丫頭成全了她,卻完全忘了自己。該是怎樣的心情,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怎麼了?」天宿關慰地撫著她的臉。
「沒什麼。」夜月勉強一笑,忽然揮動宿命之劍,帶著天宿邁出異界之門。人走了,卻把淚留在過去,就像一段回憶,一份愛情。過去的永遠都回不去,錯過的,永遠都還不回。
阿潯醒醒。阿潯?阿潯?
夜月用自己的意念呼喚,始終沒有回應。這個倔強的女孩為了成全他們的愛情,寧願犧牲自己,永世沉睡。這不是夜月所希望的,她怎麼忍心。也許她也曾經這麼想過,也這麼做過,可是自從瞭解了阿潯的想法,明白了屬於阿潯的善良,她便再也無法堅持復生。即使靈魂無依,夜月也不忍阿潯就此消失。畢竟在她的世界裡,像阿潯這般執著善良的人,已經不多了。
阿潯睡著了,因為睡著了,就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了。
夜月望著天宿深情的眸子,忽然淚如雨下。
她傷了南潯。
也傷了自己。
一個千年魂魄,依靠著世間的恨延續生命,即使復活又有什麼意思?殺了一個善良的人,來延續自己的復仇夢想,那麼復仇之後呢?她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心?即使沒有跳動的心,也會在午夜夢迴時哭泣,那麼活著千萬年,擁有不改的青春容顏,值得嗎?
「天宿,忘了我吧。」夜月的淚,令人心碎。
「為什麼?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能再見到你嗎?難道你還是要離開我?我可以給你自由,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天宿發狂地吼叫著,藍色的眸子瞪得可怕,「夜月,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夜月!」上古從天而降。那張欣喜的容顏,在天宿看來,令人憎惡。
「上古?」夜月一怔,還不待回神,兩個男人已經交手。
「別打了!」夜月叫喊著,眼淚隨著完美的輪廓不斷流淌,千萬年來,已經很久不曾心痛,而今卻痛不欲生,「都是因為我,你們才會這樣。為什麼?我寧願像阿潯那樣簡簡單單,平凡的過完一生。為什麼?為什麼?」
「哥?」淨水龍女帶著秋汶趕到。下一刻,淨水龍女加入了戰爭。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阿潯呢?阿潯呢??」秋汶發瘋似的抓著夜月的胳膊,拚命搖晃著夜月舉世無雙的身軀,「把我的阿潯還給我,還給我!」秋汶哭著跌坐在地,死死地抱著夜月的腿,「阿潯那麼善良,你怎麼能那麼自私?把自己的仇恨碾磨成災難,讓阿潯失去了爸爸,現在又來搶奪阿潯的身子,你憑什麼?憑什麼?你說啊,你到底憑什麼?就是因為你是什麼狗屁聖女嗎?把我的阿潯還給我!把妹妹還給我!」
「你說得對,我根本沒有資格佔有阿潯的身子,阿潯是最無辜的。真正該消失的人,應該是我。是我把千年前不該延續的仇恨帶到了現在,加注在阿潯身上。」夜月麻木地說著,任由淚水淹沒了自己的視線,「如果不是聖女,沒有負擔;如果不曾轉世,無需報仇,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模糊的視線緊鎖在兩個拚死相搏的男人身上,她看到天宿一掌將龍女震飛,而後重傷落地。她還看到天宿冰冷的表情,上古殺氣騰騰的容顏。這兩個曾經是天地間最優秀的男人,卻在她的世界裡被徹底毀滅,到底是上天的嫉妒,還是自己造孽?
耳邊是秋汶聲聲哭泣,痛失小妹。
那邊是龍女低聲祈求,不忍兄長。
「真正該死的人,應該是我!該消失的,原來一直都是我。」夜月癡癡地苦笑,一滴淚伴隨著她淒美的一聲,無聲無息地落地。
就在天宿一掌劈向上古的瞬間,夜月的身子忽然飛了出去,彷彿秋天的落葉,一聲巨響之後,和那滴淚一般,回歸了最初的平靜。白色的液體就像夜月絕世的一生,美麗不可褻瀆。沒有塵埃,也沒有蒼白,有的,是一個女人最初的愛。放棄私慾便成就了大愛,放棄復仇,才能獲得真正的重生。
異界之門打開,天宿眼睜睜看著眾人消失在異界之門內,而他的身子,卻不斷顫抖著,失去了溫度。他,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親手毀了鑄就千萬年的神話,一個美麗的等待在最後的霎那間徹底崩潰,失去了所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