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宮。
也許是因為昏迷前的耳語,又或許真是命中注定,注定了她是為他而來。
忘了。
這是南潯對所有問題的回答。
鬼王天宿顯得很冷漠,他知道,因為持續的高燒以及心理對某些事情的極端排斥,才會造就她暫時的選擇性失憶症。
他能做的,就是在她信任的範圍裡,告訴她,她叫張南潯。而後編織出美麗的謊言,為她的記憶填補空白,一點一滴成為他心中所期待的那個人。
也許,這將會是南潯新的開始。
「張南潯……?」南潯只是覺得熟悉,除此之外別無記憶,「可是,我們是什麼關係呢?好像全都不記得了。」
「你覺得我們會是什麼關係?」天宿依舊一臉冰冷。
南潯只是搖頭。
「婚期定在三天後,你說是什麼關係?」天宿冷淡地說,繼而轉身,不容置喙地離開夜月宮。
「那……是未婚妻嗎?」南潯自語,腦子裡依舊卡著帶子,彷彿一團漿糊,又像一張白紙。
接下來的三天對於南潯來說,是件既期待又不解的日子。南潯的處事和心一直停留在現代生活之中,她甚至於不會穿衣解帶,更不懂宮廷禮節。甚至於南潯忽然發覺自己是個文盲,這樣猶如鬼畫符的文字對她而言,幾乎是個白字。
黑色的液體被一次又一次的端到南潯面前,說是補藥,否則三天後的婚禮她將會沒有體力支持。
異界的所有女子,都以嫁給鬼王為榮。
南潯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天宿,她只知道在這個空白的世界裡,不能沒有他,不然她會空了自己。也許不是真的喜歡,只是依賴,一種信任的因素。手腕上的傷在眨眼間被他撫平得不留痕跡,南潯不明白,既然他能治癒自己,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喝那些怪東西?他的回答只有簡短的一句話:你的身體還不能完全適應我的力量。
即使在蓋上頭蓋的瞬間,她的心依舊是空蕩蕩的。
鮮紅的佈置時刻提醒,她即將嫁為人婦。那些富麗堂皇的宮殿即是她一生的歸屬,而她的世界裡,將只有他一個人。
這樣的念想一閃而過,忽然覺得異常害怕。
顫抖的手突然掀開紅蓋頭,梳妝鏡中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讓她的心都開始下沉。那一刻,她只想離開這裡,因為這樣的氛圍讓她好壓抑,彷彿自己是一個任人擺佈的木偶,冰冷了感情。
南潯像發瘋似的去掉頭上沉重的飾件,烏黑的青絲瞬間垂落下來。耀眼的新娘紅裝彷彿記憶中的紅色,刺痛了南潯的眼睛。她一把抓起衣架上的一套素衣換上,好在婢女們曾教過她怎樣穿衣。迅速清了臉上的紅妝,逃離一般離開新房。
夜月宮平時只有一兩個婢女,這是南潯知道的,也是她不懂的。
偌大豪華的宮殿,只有寥寥數人,且旁人不得接近。這樣的地方讓南潯覺得害怕。
水榭廊還,交疊相錯。亭台樓閣,幾幾相似。
南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個方位,可不能問別人,每當宮婢和侍從經過,她都必須躲起來,直到天近黃昏,整個宮殿因為新娘的走失而變得戒備起來。南潯始終沒有走出鬼王宮殿,只能胡亂走。
竹流小苑。
一間坐落在僻靜處的屋子,走進圓拱形的門,地表青苔叢生,屋子旁邊紫竹有規則地生長著。石階上還三三兩兩地生長著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屋子後邊的巨石上,一股清泉涓涓流淌,放出清脆的擊石聲。
南潯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這是一間無人的房間,甚至連守衛都不會有的荒廢之地。輕輕推開木質的精雕門,一抬眼,整摞的書籍都在書架上擺放得整整齊齊,桌子地面上,一塵不染。南潯覺得真是太奇怪了,好像常有人來。
清冷而僻靜的房子讓她有既熟悉又害怕的錯覺。也許是太餓了,南潯想。事實上她也老半天不曾進食了。可除了這裡,鬼王宮殿早已重重戒備,她插翅難飛。
外邊的月色很好,皎潔的月光灑滿院子。
園子的主人應該是個喜歡文字的人,南潯想。
胡亂的拿起一本擱置在桌案上古書,書頁發黃。書面上的字不是她所熟悉的,像畫符一樣,然在書的小角落裡卻註釋著中國古代的繁體書法字。
「好像不是這裡的文字。」南潯自言自語,「這些字我好像認得。」
南潯開始坐下來翻看。
鬼王發誓會庇護人間蒼生,異界生靈沒有鬼王准許不得擅入人間,騷擾人類。於是人間就敬奉聖女,聖女是上天賜給鬼王的禮物,也是人間對鬼王的承諾。無論是誰,違背這個天地之證,就會帶來災禍。聖女一旦進入鬼王宮殿成為鬼王的女人,就能永生不死,長伴鬼王左右。
看到這裡,南潯整個人都開始不停顫抖,這樣的話語,這樣的傳說似乎正在她的記憶深處蠢蠢欲動,隨時可能蹦到她的眼前。
南潯像發瘋似的,翻至最後幾頁,那裡卻有著讓南潯最膽戰心驚的話語。
聖女死去,靈魂回歸人間,去報復那些祭奉自己的族人。但凡聖女依附人間肉身存活到十七歲,便會開始甦醒,而後殺死所有的族人。於是聖女一族,但凡誕下女孩,長至十七歲便會舉辦神秘的祭祀儀式。將聖女祭祀,或者把不願意參加儀式的女孩殺死。
只是沒有了宿命之劍,即使聖女輪迴千世,依舊無法回歸到鬼王身邊。
「聖女?」南潯愣在那裡,記憶裡不停的閃爍著滿池的鮮血,以及漆黑的窟窿。陰森的恐懼彷彿像個惡魔一樣,緊緊的扼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這裡是聖女的故居?死去的聖女故居?」
南潯覺得陣陣陰風從四面八方襲來,一直冷到了腳底。手心冷汗涔涔,四肢開始軟弱起來,「不,我不要待在死人的房裡。」
手中書「啪」的一聲落地,南潯拚命往外跑去,誰知腳下一軟身子頓時跌倒在地,並推到了桌案邊上的花瓶。南潯驚恐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