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禮拜的課比較忙,好不容易到了週五,美寶一大早就打電話叫我下課了去找她,我們雖然在一所大學,就讀的卻是不同的專業。我抱著書本到了她寢室,美寶正對著電腦聽歌。她跟著旋律一起唱著,沙啞慵懶的聲線聽在耳裡有說不出的舒服。
「詠詠,你來了!」美寶見我來了,便從包裡掏出一張票遞給我,「下午有個攝影展,我知道你都很喜歡那些好看的照片,我拜託朋友幫我弄票,只有一張,給你去看好了。」
「那你呢?看攝影展應該對你的工作都很有幫助的吧。」雖然很想去看,但美寶似乎比我更需要這張票。
「我這樣的天才用不著了,聽話啦,說了給你就給你。」美寶把票塞到我手裡,握著我的手說,「下次我們再一起去。」
美寶的手似乎比一般人的溫度要高,第一次她拉著我的手,那時候我們還是幼兒園的小娃娃。我驚詫地感受到她的手有不可思議的溫暖感,所以我常說美寶有一雙「太陽手」。從小到大,我們走到哪都喜歡手牽手,手心透出的暖意像是心的指標,溫柔暖和,且充滿情意。
下午的課上完後我到了舉辦攝影展的市展覽館。來看展覽的人並不多,可能是時間比較晚了。我慢慢地在展廳裡邊走邊看。照片映射出我所不知道的一個世界,那些風光像是要烙印在眼球上一般,我深深陶醉在這一刻的極致中。
轉過風景類圖片的展廳,便是人物類的,我信步走過去,卻在一張巨大的照片面前呆住了。
在全白色基調的展廳裡,這張照片佔據了一整面牆的位置,照片背景是下著雨的夜晚,一個女孩子對著鏡頭笑著,她的眼睛下面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這個女孩不就是我嗎?
「不好意思,用了你的照片沒提前告訴你。」
我轉過臉去,站在我面前的是葉哲,他今天穿著一套很合身的黑色小西裝,腳上卻踩著一雙黑色的匡威球鞋,白色襯衣最上面兩顆扣子敞開,隨性而又不失妥帖。
「你也來看展覽?」問完我又覺得自己有些傻,他若不是來看展覽又是來幹嘛的。
「可以這樣講。」葉哲把手插在口袋裡,目光沒有停留在我臉上而是看著我的那張照片,我卻感覺臉忽然發燙起來,好像是他在盯著我本人的感覺。
這是我們第三次的相遇,依舊和前兩次一樣,兩個人都沒有說很多話。
旁邊走過的看展覽的人小聲地在我背後議論著什麼,我看向葉哲,他還是動也不動地看著照片。
「聽Tim說你是不拍人像的。」我說。
「是,不過,這張……很好。」葉哲略略遲疑了一會,給了我一句語焉不詳的回答。
我看著照片裡的自己,雖然我常常會按美寶說的那樣在難過的時候嘗試去笑,卻沒有對著鏡子笑過,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看自己笑的模樣。那笑容發生得剛剛好,是真正的笑,沒有負擔,沒有佯裝,在時空的某一點我面對著他,是這樣笑的。
我們繼續靜靜地看了會照片,便一起往下一個展區走去,並沒有誰邀請誰,只是很順理成章似的就一起走著。葉哲看上去冷漠又寡言,但並不成為我會覺得疏遠或生份的理由,感覺就是能和他呆在一起而並不覺得彆扭,對,就是一種感覺。雖然這樣聽起來很奇怪,但是「感覺」本就是奇怪的東西,如果什麼事情都只要憑感覺,那麼就可以免去許多煩惱,不要思考太多。
我看到一張高速公路的照片,照片的名字是: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