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國,是為了一件喜事。
韓家怡和李卓的婚禮。
服刑的生活,李卓說太單調了,卻反而讓他修身養性的開始從另一種簡單的方向,思考其所謂的人生。
其實我沒有打算回國,我不想要再經過熟悉的地方,想起一個叫做謝昕濤的人,仰望天空的時候,感覺同樣一陣風,吹過我和他。
可是李卓他在信裡說,程天愛,我發現我想要和韓家怡一起過以後的人生。我出去以後,如果她還在等我,我就和她結婚,你會來觀禮嗎?你是我們的見證人。
我當然義不容辭。
我沒有理由拒絕,這不單是我欠李卓的,就算僅僅只是作為一個朋友,這也是應該做的事情。
是的,朋友。
李卓是我的朋友,韓家怡,現在也是。
換成我,當然我不會像李卓一樣最終愛上她,可是我也不得不尊重她。
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把過去和現在劃成兩個世界。那些年少時太過放肆的恣意,那些曾經無法排遣的張狂和叛逆,那些真實而尖銳的部分,它們並沒有被回憶漂白,卻像是遙遠的前生。
青春成了一個遙遠的影子,陪伴著那些曾經的傷口,影影綽綽的在心間蒙昧,隔著不能靠近的距離。
臨近6月,空氣逐漸在潮濕裡加入炎熱的部分。
走在室外的時候,會覺得熱意緊緊纏著呼吸。
城南路,麥當勞還是充滿歡樂感的存在著,門前的長椅卻已經換了樣式,明顯已經翻新,麥當勞叔叔不再陪伴誰坐在長椅上,而是變成站姿,手裡拿著鮮艷的黃色氣球,放送永恆不變的笑容。
我聽見記憶碎裂的聲音,像是踩過乾枯的落葉發出的短促乾脆的破裂聲響。即使這樣,我也彷彿能看到謝昕濤站在這個地方,等待著失約的我,一臉篤定的模樣。
只是認真凝視的話,麥當勞作為牆面的玻璃,只反射出我長期睡眠不足而蒼白的臉。
所以這些也許只是我編造出來的也說不定,畢竟已經是很遙遠的曾經,所以才會一遍一遍的在回想起來的時候,被虛構的線條補充。
雖然不需要閉上眼,我就能想起他的模樣。
「程天愛,你居然不遲到了!」
我回過頭,李卓的笑容就開始像不要錢一樣大放送,我撲上去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我要飆髒話啊我靠你好難伺候!以前遲到你就沒少給我看臉色,現在我遲到了居然又給臉色!真他媽的搞,你有想過我天然天真毫無防備的少女心情麼!」
「程天愛你果然憋壞了。」韓家怡站在李卓身後微笑,眉眼間已經不再是從前我總覺得擺著臭臉,臉上直接寫著尖酸刻薄幾個字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每一個安靜過著自己小日子的女孩子。就像此刻的我,也已經是這樣一個沒有什麼風波感的女生。
「不要這麼瞭解我好不好。」我對韓家怡扔過去一個非常不含蓄的白眼,「跟你也不是很熟。」
韓家怡仍然對我和諧地微笑,倒是李卓笑得奔放:「程天愛,你選擇的地方還真童真。」
「我還能更童真呢,我是相信愛與勇氣的小白美少女你不知道麼?你們這種居然就結婚的早婚族是沒有途徑理解我內心那個奔放的蘿莉魂的。」我用肩膀撞撞李卓,「說真的想清楚了?我跟你說一樣是分開,離婚可比分手難聽多了。」
「所以說老天爺是公平的,它不給你其他東西,至少給了你牙尖嘴利損死人也不償命。」
「才沒有,姐姐我還有D罩杯!」我張牙舞爪,拍著李卓的肩膀,「說吧,最後一個單身的夜晚,打算讓我把她拐去哪裡開心,好讓你可以肆無忌憚地開心?」
「沒這個打算。我修身養性很多年了。」李卓說。
韓家怡也搖搖頭:「我今天晚上肯定很忙,而且我們擔心明天事情太多顧不到你,你明天晚上又要走。」
「程天愛你是在新西蘭有了私生子要回去照顧麼?好不容易回國一次哪有人只待兩天的?」李卓也跟著吐槽。
「人家是要回去工作的。我告訴你哦我的工作可是國際超級大公司,我以後要是釣到一個主管級別的男人,就能開私人飛機回來到你們面前囂張了,等著吧!而且啊……」我的話語,在看到麥當勞裡一對情侶時忽然停止了。
那個男生的側臉,真的很像謝昕濤。
「程天愛,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典型的雙子座。」韓家怡在我眼前晃著手吸引我的注意力,「上一秒比誰都high下一秒忽然就走神,從A到Z只要一瞬間,太擅長換頻道了。」
「難免的。請注意,我現在換星座了,雙子座不適合我的八字,我以後是代表著愛與美的平衡的天秤座哦。」
韓家怡笑著看著我:「要不要陪你去哪裡逛逛?」
有什麼好逛的,這個地方,我以前誰不熟悉。而我離開之後它有了很多改變,但是那些改變,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它對我已經等於一個陌生的,過境的存在。
所以才把和李卓韓家怡的見面地點定在這裡,當做和它告別的一個姿態。
雖然矯情了點,但是人生嘛,誰不矯情個一二三次無限次呢。
「你們約我就是為了陪我逛街?娘喂……不用啦,你們一定很忙啦,趕快去辦你們的事情吧。」我揮揮手做大氣狀,「你們遺棄我吧遺棄我吧我絕對不怪你們。」
動作像貓一樣輕巧優雅地撕下土司的邊,放進自己嘴裡慢慢咀嚼,我帶著在英國遊學的人一樣充滿無所事事的閒散自由,一臉正直的路人甲乙丙丁神態,站在那間小小公寓的斜對面。
雖然有些不想忘記的心跳,還是縈繞在心裡,一直一直的旋轉著。
其實在回來的飛機上,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一直在猜測自己會不會來到這裡,又會不會走上那棟樓,敲開那扇門。真正站在臨界點是,才知道,來是來了,但是敲門什麼的,果然還是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