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門口的人忽然轉身,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不知道你糾纏著我師兄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我希望和你再也不見。」
你看,事不關己的人就喜歡說這種毫無意義的話。我對著他的背影扔過去一個碩大的白眼,永遠見不到這個人,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損失。
哪裡都有不明真相的群眾,這個群眾他還不愛圍觀,我又有什麼好和他解釋的呢。
我拿起那個信封,打開,頓時惡向膽邊生。
我明明跟周瑋說得很明確我是要1000吧?怎麼才600?把那600從信封裡抽出來,放進錢包裡,我拿出手機打給周瑋。
「嘟——嘟——」的鈴聲一直寂寞地響下去,震盪裡彷彿有回音,直到聽到被轉入語音留言服務的機械女聲。
他媽的雖然我早就知道人生充滿了荊棘,但是我沒有想到人生原來只有荊棘。
我心裡異常空洞,像是有風經過深不見底深淵。一天一地,都是寂寞。
窗外是這個城市永遠一成不變的街頭。即使大白天也變換著色彩的霓虹燈炫耀繁華,人們匆忙地來來往往,為了各自的生活,或者是為了所謂的「理想」奔忙著,距離太遠而無法被看清的面孔隱沒在陽光裡,蒼白而虛弱。盛夏的陽光太強烈,天上一點雲都沒有。從那裡看下來,微小如螞蟻的人們,他們的疼痛,神大概也是看不清楚的吧。
所以,信仰什麼的,一點意義也沒有。
完全沒有。
我想起早上給周瑋打電話的時候,他說,程天愛,你夠了沒有。
我夠了沒有。
是啊,他已經結婚了,那場在我割腕的飯店的空中花園舉行的婚禮已經成為事實。
在我發出了「我在1602房,我死給你看」的短信之後,他仍然扔下了我,只派一個對我態度惡劣的,不過是實習醫生的他的師弟謝昕濤來對付我。他甚至謊稱,他只是我表哥。
可是,他和女朋友在一起五年,我和他在一起不過半年,我就該讓麼?
當初是誰說,小愛,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是誰說,小愛,等你一到法定年齡,我們就結婚。是誰說,小愛,我根本不愛她,只是分手太麻煩,太多糾葛。
後來是誰說,程天愛,你懂不懂遊戲規則。是誰說,程天愛,你才16歲,我不能等你長大。又是誰說,程天愛,你不要胡攪蠻纏,你夠了沒有。
知道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麼。就是芳心寂寞的我,偏偏遇見了周瑋。
說起這個就一定要狠狠地唾棄老天爺無責任無定向隨意搭配,惡劣到令人切齒,殘忍到令人髮指。想想真是恨不得直接對老天爺奉上濃硫酸——您渴了,多喝點。
太唏噓了。這個世界,我所謂的生活。
王爾德說過,已婚者的快樂來自那些他沒有娶的人。現在在周瑋的眼裡,這種快樂已經變成困擾了吧。我看著手腕上那兩道傷口的形狀,想起出院時平生一種我什麼都不怕,老子踩過這裡就一世囂張的安心感。既然我死去又活來了,那就該輪到周瑋生不如死了。
要不到人,那就要錢好了。我多用一點,他老婆就少用一點,也是另一種公平。反正,對周瑋這個人的感情,已經被我扔掉得七七八八了。
就像把那些有著微笑弧度和感情溫度的細節與曾經,塞進貼著「過去時」的標籤的盒子裡,扔進存放過期物品的雜屋室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