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邊的亭子裡,古桌上一把古琴有些歲月,許是久了不彈的原因,那弦下已有了塵土,怕是下人天天打掃也沒有這琴的主人來得細心吧。
槿瑞一片黯然,怕這古琴的主人便是這木槿瑞吧,只可惜現在的她卻只能看無法再彈。
許是明白她的心意,文謙宇坐到古琴前,修長白晰的手指輕輕拔動著,令沉靜在自己世界裡的槿瑞心下有一種被揭開的感覺。
「你會彈琴?」
「嗯。你可還記得幻影琴?」
搖了搖頭,她一輕笑著:「不記得了,關於木槿瑞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沒關係,或許記得也不是什麼好事?有些事情忘記了許會更好。」
「此話何解?」聽出他話外之音,槿瑞偏頭正巧撞上他瞬間淡然的目光,彷彿對於他來講,木槿瑞的過去裡有一些痛苦的回憶。
淡淡的笑了笑,他一邊輕扶著古琴,一邊問著她:「此時的你就好像一張透明的白紙,沒有被污染,那你是覺得這樣的自己更容易得到快樂呢?還是記得所有的事情或是記得一些不好的事情更快樂。」
「當然是現在啊。」站起身,她輕快的回答,靈動的雙眼裡閃動著輕快的影子:「我覺得做人還是簡單一些好,人生在世只有那麼幾十年的時間,我當然是希望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快樂,開心,就算生處逆境,也應該逆流而上,這樣也一定會找到快樂的。」
抿嘴笑了笑,這樣的人生道理,是她過去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宗旨。困苦中也可以找到快樂。
文謙宇先是一震,滿眼的不解與疑或,隨後笑容又韻滿整個面部,比起曾經那個雖然看上去溫柔,但實卻是爭強好勝的木槿瑞來說,此時的她更顯得多了一份靈氣與獨立,難道就因為失去了記憶連性格也跟著變了嗎?
「對了,我以前跟你很熟嗎?」
坐回到凳子上,她雙手撐頭,撲閃著大眼睛盯著他那張認真帥氣的臉,在現代社會,這樣目不轉睛的欣賞一個帥哥已經不是一件值得害羞的事情,所以對於槿瑞來講,這跟在音樂廳裡聽演湊會沒有什麼區別,但卻讓文謙宇瞬間臉紅,急忙的躲開她直射過來的眼神。
槿瑞輕笑一聲,轉過了頭去,算了,不耍他了,就當剛才弄痛了自己的懲罰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咳。」清了清嗓子,文謙宇停下手上的動作:「嗯,我們兩家是世交,你與我妹妹更是閨中密友,所以我們兩個也自是從小便熟悉,且因你會幻影琴,我與妹妹的琴藝還是由你教我們,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換我來教你了,從前你總是跟著我的身邊叫我謙宇哥哥,總是拉著我在竹林裡陪你練武,總是要我陪著你去郊外騎馬,總是要我帶你進宮見妹妹。卻總是不告訴我,你與妹妹之間的秘密。」
「對了,那文貴妃可有病在身?」
「怎麼會如此問話?」
「哦,不是,我是聽你說我經常要你帶我進宮見她,我以來她是有病在身,所以才需要我去替她診治。」
「診治?」他彷彿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爽朗清冽的笑聲迴盪在空氣。
「怎麼?有這麼好笑嗎?」槿瑞衝他翻了翻白眼,真是過分,是不是無論是古代的帥哥還是現代的帥哥都這麼的亂放電啊,幸好她免疫力夠強,否則此時她不被他電暈了才怪。
「當然好笑啊。」收起笑容,他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現在終於肯相信你是真的失去了記憶,而不是裝的。我跟你講一個笑話吧。」
「好啊,好啊。」她拍手興奮的叫喧著,天知道她木槿瑞是最喜歡聽笑話的一個人,用她的話來說,那笑話應該是每天一則,否則就有可能會枯燥一整天,就好比現在,某人早就已經把有心人笑她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小時候我們都很喜歡騎馬,有一天赤兔受傷了,可是荒郊野外無法就醫,於是你仗著自己出生醫藥世家便自告奮勇的替我醫馬,刀傷者可抹金創藥,可是你卻在一旁找到另一種草藥,咀嚼之後塗於馬的傷口表面,我那可憐的赤兔不僅沒有傷好,你的嘴唇卻也腫脹得三天吃不下飯,足足瘦了一圈。從那之後,你說你會醫術這件事情,可沒有人再信。而事實上你在練武方面是一個奇才,可是醫術上卻是一個門外漢。」
「哈哈……」撲哧一聲,她大笑了起來,並沒有覺得這樣的自己有多丟臉,事實上那個木槿瑞又不是她現的木槿瑞,丟臉那也是以前那個木槿瑞丟臉,不過她可以想像那嘴唇腫脹得向香腸一樣的表情該是多麼的可笑。
「你還能笑得出來?」他有一些驚奇,以往每每提到這件事情,她都會羞愧的恨不得有一個地洞讓她鑽,難道真是因為失去記憶的原因,所以才會讓她現在變得如此的開朗嗎?
「呵呵,如果現在你的赤兔再受傷,我一定能治得好,而且決不會讓自己的嘴唇腫起來,對了,那我以前為何會要你經常帶我進宮呢?皇宮禁地不是不能讓人隨便出入的嗎?」
「可是有妹妹的令牌在,也就不足為懼了。說到這裡,明日我便帶你進去吧,說起來妹妹這三年來也是想你想得緊,你不在她的身邊,她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怪只怪我這個哥哥無能,沒有辦法幫助她。這下你好了,你醒來了,又可以幫她助她了。」
「幫助她?她遇到什麼困難了嗎?」堂堂一個皇妃,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生,難道還有什麼困難是她無法解決的嗎?
思到這裡,她頓時想到了經常在電視裡看到的一些情形:「也是,俗話說宮門深似海,即便那個人男人再怎麼寵愛你,他也不是你一個人的,更何況他還是至高無尚的天子,如果可以選擇,倒還真是希望嫁於平凡之人,過最平凡的幸福,什麼權勢,利益,只不過是人們虛榮心在作遂,哪裡會有這種真切的握在手裡的幸福來得快樂呢?由其是這後宮之中,為了爭得那一點點的憐惜,有可能就會付出血的代價,她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怎該是經歷這種風波的年紀啊。」
「你變了。」文謙宇淡淡的感歎道,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從前的你對於權勢來說就由如水,空氣,怎麼會因為昏迷了三年,連性格都變了呢?真不知道是現在的你好還是過去的你好?這樣的世界裡,不爭就等於失敗。這句話可是你教我的。」
聽到這裡,槿瑞似乎明白了,這個木槿瑞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或許正是因為她這種爭強好勝的性格,所以才會招來被人陷害而下毒,幸而沒有中毒身亡,那還真是祖上燒了高香。
對於木槿瑞的過去,她只是一笑置,以可能是失去記憶為借口搪塞了過去,不管怎麼樣都好,現在是她木槿瑞,一個只想平凡著過一生的木槿瑞,哪怕是因為她被選中回到這裡解除詛咒而注定不平凡,她也只想平凡的過一生。
「文公子,還是過兩日再進宮吧,我才剛剛醒過來,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這樣面如土色的進宮,怕是要是被要說成是大不敬,我不想給你和娘娘添麻煩。」最主要的還是考慮到自己獨自來到這裡,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就有可能會牽扯到歷史問題,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的希望自己是一隻烏龜,躲在龜殼裡,只要兩年後的文妃生病,等治好她的病,解了詛咒,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如此甚好。
並不知道槿瑞心裡如意算盤正打得響的謙宇,只覺得那個平日裡那個時不時便纏著他要她帶她進宮的小丫頭突然之間成熟了許多,對於現在的她,他更是喜歡得緊,也就沒有多去深究,點頭稱道:「也是,你考慮的還真是周全。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過些日子再帶你進宮。」
「謙宇哥哥。」
一聲嬌弱做作的呼喚令槿瑞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夏日清晨,又因為她這身子才剛剛醒過來,再聽到這聲音,著實讓她有一些站立不穩。
回頭之時,便見著一位身穿火紅衣裙的女子自遠處的走廊飛奔而來,不同於木槿瑞溫婉舒適的面容,此女子雖有讓槿瑞羨慕的驚艷之美,但卻少了讓她想要繼續欣賞下去的感覺,相比自己的溫婉她少了半分的靈氣。
這木家之人再沒有槿瑞出現之前,怕是一個屬玫瑰,嬌嬈且艷麗,一個怕是只屬於木槿花,溫柔而堅強,只是有了她現在的靈魂,才多了一份靈氣。
此時的文謙宇似乎極不耐煩的應付著眼前的這個紅衣女子,看著他手忙腳亂,卻眼露驚慌之色的表情,槿瑞倒是覺得像是在看一齣好戲。
在她看來,自己所認識的帥哥都是那種冷酷無情,對於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子從來都是有多狠踩多狠,永遠都是那一副我是冰山,靠近者死的表情,可是極少見到帥哥驚慌失措的時候。
於是對於文謙宇投來的求助眼神,她也是一笑置之, 戲還沒有看夠呢,她可不想這麼快就結束。
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為了剛才他嚇到她的事情報仇,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
「謙宇哥哥,今兒可帶玫兒去遊湖,昨日去你府上可是你親口許諾我的。」紅衣女子不依不撓的拉著文謙宇的手。
不是說這古代之人都很傳統,很保守的嗎?不是說男婦授受不親嗎?怎麼在這女子的身上竟看不出有半分的古人之氣啊。怎麼說她這麼眼熟呢?想必正是那位二夫之女吧?本來還不敢確定,這眼下這樣的情形,自讓她很容易便聯想到了。
淡淡的笑了笑,她眼見著雪兒急步跑來:「你們兩人慢慢商量去遊湖的事情,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就先告辭了。」
學著古人那樣,微微一頷首之後抬步便與兩人擦肩而過,離開之時,那笑聲如銀鈴般傳進文謙宇的心裡,頓時有一些蕩漾。
「可記得兩日之後進宮去探望妹妹之事。」
站定身子,她微微一點頭,便由著雪兒扶著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太子府
除了月光下還能看得清的三個大字之外,漆黑的夜裡還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眾僕人也都只能提著燈籠在諾大的府邸裡來回穿梭。
大概是習慣了吧?並無覺得在這漆黑的夜裡,不點燈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更也有可能是因為畏懼主人的威懾力,所以即便有苦也不敢言。
可還記得前日裡,一位待妾只是問了一句為何不點燈,便被亂棍打出府之事之後,再也不會有不識趣之人挑起這團火。
四大帶刀待衛之一的末道急步穿過走廊,面無表情的往某一個房間裡急趕而去。
「太子。」站定門口,他的冰冷的聲音響起。
「進來。」房間裡想起一個更冷的聲音,像極了冬天的冰雪,沒有一絲溫度。
對於開門之後藉著光打在那寬大的床上的事情,床上的男子似乎並不介意,床上那毫無一絲遮掩的女子瞬間羞紅著臉,嬌弱羞澀的身體正欲往男子身上靠之時,卻被他無情的推到了一邊,在他凜冽的寒光之下,女子只能努力的壓制著身上的慾望,呆呆的坐到一邊。
「出去。」看也沒有看床上的人兒一眼,男子金貴的嘴裡吐出冰冷的語氣。
「太子……」
女子想要挽回,她可是使盡了渾身的懈術才好不容易爬上了太子的床,怎麼會在還沒有經過一翻好好享受就要被冰冷的拋開,那將來她還要怎樣在這如洪水猛獸一般的在太子府生存下去呢?
女子還想挽回什麼,耳聞男子手指的咯咯響聲,末道抬眼盯著那個女子:「不要讓太子再說第二遍。」
含淚磨憎著從床上下來,撿起自己的衣服糊亂的套上之後,便哭泣的跑出了房間。
「說。」坐到旁邊的軟塌上,男子絕美的面容在月光下展現的愈發的妖嬈。
「太子,據報,木槿瑞於昨日甦醒,今日文謙宇還去她府上探望過。」
「若水呢?她不是自稱天下用毒的高手嗎?為何那女人還會醒過來?」
「屬下不知。」
啪的一聲,案桌上的香爐已經被男子打翻在地:「一群廢物。」
「太子,何不直接派出絕命讓她永遠消失呢?」
「你懂什麼?」一聲怒吼,男子揮動著衣袖坐軟塌上站了起來,跺步來到窗前之時,那一閃而過的心疼熾傷了他的心:「一刀殺了她豈不是便宜了她,倒讓她死得痛快了,她何時又讓母后去得痛快過。」
對,他要她活得生不如死,他要她受盡世間折磨之後再慢慢死去,他要連同她的靈魂一起折磨夠了再讓她死去。為的只是要為死在她手上的母后報仇而已。
想到這裡,他痛快的大笑了出來:「哈哈哈……」
「殿下您……」
「告訴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或許我有更好的辦法能夠讓她真正的生不如死。」
「是。」
一道凜冽的寒光自他的眼裡一閃而過,嗜血的笑容邪掛在他的臉上,彷彿一隻找到獵物的老虎,正在享受餐前的快感。
他——南宮千葉,千景王朝太子,生得比女人還要美麗只因為他的母親曾是世間最美之人,生得比男人還要剛毅只因為他的父王曾經是世間最勇猛的男子,他有一頭墨如瀑的長髮,白晰細膩的皮膚,濃密如劍一般的眉毛下是一雙大而狹長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做點綴,鋌而立的鼻樑下有一雙令所有女人都為之神魂顛倒的性感嘴唇,但配上的卻是如冬天冰雪一樣冰冷的表情,這樣的英俊得不像凡人的男子,如果能幸福的笑的話,該是有多美啊,那麼到底是誰把他幸福的笑容被這邪惡冰冷的表情所取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