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鐘的停頓,黏稠的血沿著老K光潔的額頭緩緩地流下來,在她那表情僵硬的臉上漫布成一片汪洋。
「革川你瘋了?」身邊的陸荷白首先發話,越過桌子把革川死死地摁住。
憑老K以前的那種狗脾氣,如果有人膽敢對自己動粗,而且還讓她破了相,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是那天老K卻出奇的平靜,她淒涼地笑著說:「革川,你丫也是個大傻逼!」
說話的瞬間血已經流到了嘴裡,然後她隨便在桌子上摸起一片餐巾紙擦了一下,薄薄的餐巾紙瞬間被染成了紅色,老K端在眼前仔細的審視了一番,然後抬起頭來輕輕地對夏小末說:「不行,我得去醫院。」
當她緩緩地轉過身推門出去的時候,三個人才反應過來,跟著追了出去。
老K的額頭被革川開了一個兩厘米的口子,縫了四針,她說這一切其實都無所謂,最鬱悶的是她以後再也不能將劉海分向左邊了,她得讓長長的劉海從右邊耷拉下來,以掩蓋那條醜陋的疤痕。而且身為護士,每天戴著口罩,能夠留給別人看的就只有眼睛以上的部位,這麼一來,就更容易被病人發現。
她說:「夏小末,你說病人看見我的樣子,晚上會不會做噩夢?」
革川的酒早已清醒了,此時正在門口站著,眼中充滿了內疚。他的手裡提著兩個巨大的塑料袋,一個裝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另一個裝了兩袋豆漿。
老K看著他那傻樣忍不住笑了出來:「革川,你別搞得自己跟個罪人似的好不好?昨天我本來自己都想打自己的,還得謝謝你代勞了呢。」
她的話讓人分不清是實話還是在挖苦,革川只能像條尾巴似的跟在她的屁股後面,彷彿只有手中的早餐被老K狼吞虎嚥地吃掉才算安心。
陸荷白背靠著牆站著,看著兩人的樣子,放心地笑了起來。
自從老K的腦袋光榮掛綵以後,革川變得格外慇勤起來,來找夏小末的次數也比以前多了。
有一次,他在夏小末的面前抱怨說:「夏小末,那次我真的是一時失手,事後我也知道這事大了,所以你能不能在老K面前替我美言幾句,以後我要犯她手裡的時候,讓她多少手下留點情。」
看著夏小末不為所動,革川故意湊近了一些:「怎麼說人家腦袋都開花了,你總得讓我盡點心意吧,要不然我良心會受譴責的。」
革川死皮賴臉的功夫,大一的時候就是在幾個人當中出了名的,那時候真不知道陳柔謙怎麼會看上他。
夏小末向後仰了仰身子,「現在知道錯了是吧,你說你也是的,那酒杯往什麼地方砸不好,偏偏往人家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砸,你知道臉對一個女人有多重要麼?」
「知道知道,臉對於女人來說,就像是錢對於男人一樣重要。」
夏小末無奈地搖搖頭,無論遇到多麼嚴肅的事情,這個男人總是改變不了吊兒郎當的作風,想想他跟廖秋荷那場荒唐的訂婚儀式,倒也情有可原。沒辦法,夏小末只能給他出了一個夠陰損的招。她說:「革川,你不是想跟老K搞好關係麼,何不從側面入手,你知道老K最在乎什麼?」
「那還用說,還不是你?我看你們倆好得都快要穿同一條褲子了。」
「放屁!」夏小末使勁在他那寬廣的大腦門上推了一掌,「她最在乎的是家裡的那條狗,就是我們家biubiu的媳婦,你只要把它征服了,老K保準拿你當親人看待。」
革川露出一臉難為情的表情:「不是夏小末,這他媽能行麼,我那麼傻了吧唧的去給一條狗獻愛心,老K就能原諒我?」
「要麼,還有一個方法,就是你直接把老K娶回家,那樣不就皆大歡喜了?老K這人怎麼說呢,雖然脾氣臭一些,道德敗壞了點,但憑我對她的瞭解,還沒到能謀殺親夫的地步。你看這方法怎麼樣?」
革川不再說話,嘴巴張得老大,停了一會方才反應過來:「夏小末,你說你出的這叫什麼破主意?」
革川離開以後,夏小末獨自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她總也想不明白,人為什麼老在事情做完了以後,再也無法挽回的時候才懂得去後悔,妄圖補救。如果人人都想著亡羊補牢這一招的話,那得要多少隻羊才夠狼惦記啊?
雖然那次自己威脅莫離說一定要把陳柔謙養胖點,但是自從那次以後,夏小末就再也沒有去看過他們。真相大白了以後,她反而比以前更不敢面對他們了。她還清楚地記得,革川訂婚儀式那天陳柔謙對自己說過的話,她說:「夏小末,你回到莫離的身邊吧,他的心裡一直想著你,我和他之間真的什麼關係也沒有。」
當時她還覺得陳柔謙很卑鄙,現在看來的確是自己心胸狹隘了。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去,她絕對不會那麼用力地將陳柔謙推到路邊的大樹上,至少不會在她的腦袋流血了以後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
她知道,陳柔謙與老K一樣腦袋上一定也有一道疤,不過她的疤隱藏在濃密的黑色頭髮之下,不為常人所見罷了。
腦袋受傷以後的老K,在平靜了一個月之後,終於做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當時夏小末剛剛參加完一場選修課的考試,走出三號教學樓的時候遇見了陸荷白。
他正在跟音樂系一個大一的小女生聊著天,不知道聊的什麼聊天,對面的女生笑得特別開心。看見夏小末的時候,陸荷白很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來解釋說:「小末,剛才那女生是我駕校教練的女兒,恰好遇見了,純粹閒聊幾句,沒別的意思。」
夏小末停下腳步,微笑著說:「陸荷白,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你這麼一說本來你跟她沒什麼事的,我倒要浮想聯翩了,再說了你好像也沒必要向我解釋吧?」她轉過身來繼續往前走,剛踏下第三步台階的時候,老K的電話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