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末側過身不再理會,逕直走下樓去,走到第三層的時候,腳突然崴了一下,整個身體向右傾斜,清楚地聽見了韌帶錯位的聲音,卻又一下子彈了回來,毫無疼痛感覺。
夏小末驚異於自己身體的彈性竟然這麼好,這也許是她這幾天以來最值得慶幸的事情。
「小末,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走到樓前那塊空地的時候,樓上傳來了莫離乞求的聲音。
他在陽台上看著夏小末決絕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她這一去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夏小末抬起頭來,因為逆著陽光,她發現站在高處的莫離竟然模糊成了一道影子。
「啪!」莫離只顧著向樓下的夏小末喊話,卻不小心將陽台上的那盆仙人球撞了下來,直直地落在了夏小末和陸荷白中間。那盆仙人球本來是放在臥室裡的,還曾經很爭氣地扎過陳柔謙的屁股,後來被陳柔謙搬到了陽台上,說仙人球本來是生活在沙漠裡的,不能沒有陽光。
陸荷白踢了一下腳邊的花盆,抬起頭悠悠一笑:「莫離,你小子是不是想殺人滅口啊?那天我又不是故意壞你好事的,我怎麼知道你和陳柔謙會背著小末做那種事?」
莫離跟陳柔謙之間的深層關係是被陸荷白無間間揭開的。莫離家的鑰匙他們幾個人本來就是人手一把,何況當時夏小末明明又不在家,所有他開門進去的時候就毫無顧忌。
結果,天主保佑,還真有新發現。
陸荷白緊追幾步趕上夏小末,說:「小末,剛才我沒告訴你,陳柔謙昨天已經回老家去了。」
夏小末不再說話,一屁股坐在了身旁的草坪裡。
那片綠油油的草坪坐落在小區門口,是小區裡十歲以下孩子的樂園。有一次他們幾個人也來湊熱鬧,搬了一個行軍爐圍坐在草坪裡烤肉、喝啤酒,結果被管衛生的大爺發現,追著他們繞著小區跑了三、四個來回。那時候的陳柔謙緊緊地拉著革川的手跑在夏小末和莫離的前面,還時不時地轉頭衝他們做鬼臉,說,你們倆怎麼跑那麼慢啊,大爺就快追上來了。她的話明顯是在恐嚇,因為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還掛著一個氣喘吁吁的陸荷白。可憐的是他的懷裡還抱著大傢伙的衣服,而且右手異常吃力地提著一個呼呼冒煙的烤爐。四個人繞了幾圈確定把老大爺甩掉以後,就跑到莫離的房子裡貓了起來。陸荷白是在半個小時後義憤填膺地擂開房門的,手中的行軍爐已經不知去向,慶幸的是他頑強地保留住了革命果實——五串烤糊了的雞翅膀。
後來他告訴眾人說,他把那個價值七百多元的行軍爐送給管衛生的大爺了,所以那大爺才大方地饒了他一回。
想到這裡,夏小末努力想笑,笑容卻凝滯在了嘴角。
那個時候雖然足夠瘋狂,但每個人都還規規矩矩地生活在命運畫好的圈裡,不像現在,一個不小心,本來屬於她的男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別人的女朋友睡在了一起。
她緩緩地抬起頭,望向陸荷白的時候眼中溢滿了淚水。
自小堅強的她,一般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的脆弱,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這個時候她就是想哭,痛痛快快地哭。如果眼前這個男人換作是莫離那個白眼狼的話,她還要號啕大哭,而且邊哭邊往他臉上吐口水。
她要用實際行動告訴他自己有多難受,有多沮喪。
陸荷白走到她面前,輕輕歎息一聲後,伸出那兩條長胳膊等著夏小末一把撲進他懷裡。他們說受傷的女人一般都特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陸荷白可不想錯失這個良機。在確定夏小末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麼「合情合理」的動作以後,陸荷白失落地笑了笑,將一把鑰匙塞到夏小末的手中:「我知道你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搬到莫離那裡了,你這一出走肯定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個……這個是我老家的鑰匙,就在學校附近。」說到這裡,一向坦然自若他很不好意思地抓一抓後腦勺,「雖然傢俱是舊了點,但是還是能將就著住一段時間的。」
夏小末恍惚地笑一笑,將鑰匙握在手中。
「那房子只有這一把鑰匙,我保證自己沒有備用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住在那裡。以後我去找你的時候你要是不願意見,直接把我關在門外就行了。」
他的話說得如此坦誠,夏小末幾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那一刻,她打心底深處感激這個先前並不被自己喜歡的男生,畢竟莫離從此以後是指望不上了。
「陸荷白,那天你真的撞見他們睡在一起了?」
陸荷白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天我進去的時候,房子裡亂得跟戰後的伊拉克似的,開始我還以為你們家遭搶劫了呢。結果到臥室一看,莫離和陳柔謙正躺在一張床上……當時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陳柔謙個性很強,但她一直覺得她骨子裡是個溫柔賢惠的女生,實在想不通她怎麼會背著革川做出那種事情。」
他的話再次刺痛了夏小末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她的臉色白得像張紙,甚至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只是擺擺手,示意陸荷白不要說了。她集中力氣站起來,胡亂的擦了一把滿是淚水的臉,佯裝愉悅地說:「陸荷白,你老家在什麼地方,麻煩你給我帶次路好不好?」
一向口齒伶俐的陸荷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來安慰她,看到夏小末明明很受傷卻又假裝無所謂的樣子,他的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然後他拉起夏小末,心情複雜地向老家的方向走去。那是他第一次碰觸夏小末的身體,她的指尖在八月末炎熱的天氣中,將深入骨髓的涼意一絲絲地傳輸進他的胸膛,教他忍不住想要將她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