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害怕我。葉微涼,我寧可傷我自己,也不會傷害你。你要這樣子,我便成全你。」
江城捏緊我的手掌,直看到我眼淚終於忍不住,嘴唇被咬得蒼白:「你很難過吧?我帶你去喝酒。」
「辦法很聰明啊。葉微涼。這才是長久之計,讓他死心。」
江城,我如何能告訴你,這不僅僅是我急中生智的辦法。我喜歡你,是一句實話。
我不敢說出口,所以我只能用酒來堵住我的嘴巴。其實我一點都不會喝酒,我在喝酒後,會在身上長一粒粒紅色的點點。醫生說,那是酒精過敏呢。
而過敏,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後果太過輕微,輕微到,不足以轉移我的注意力。
江邊有情侶燃放起煙火,高高竄上天空的火花,弄花了天空的臉,
江城握著一罐啤酒,目光拋得老遠。這個時候,你在想誰呢?
這個時候,我在想我的媽媽,她好不好呢,我準備,這幾天抽個時間偷偷地去看看她,如果再碰到那個暴戾的男人,我會卑躬屈膝地請求他待我媽媽好一點。我終於知道,有時候,意氣用事常常會適得其反。
江城薄薄的嘴唇忽然動了動,他的眼睛裡有煙火的倒影,一明一暗的光線,讓他看起來恍如畫中人。
「葉微涼,問你個問題。你真的不喜歡貓又嗎?」
「我喜歡啊。」我怎麼會不喜歡貓又呢?應該說,我們都喜歡貓又那樣的男孩子吧,純白善良好看紳士聰明優雅……總之再多華麗辭藻用於形容他,都失色。只是那種喜歡,並不是「執子之手」的喜歡,不是「情深深雨濛濛」的喜歡,不是年少時怦然心動的喜歡。
因為那喜歡,太過理所當然,就像年輕的時候,我們喜歡
我已有了薄薄的酒意,眼前漸漸迷離的是江城的側臉,我懷疑我的腦袋受到了重創,導致我暫時性的瘋癲,我衝著江城的側臉大聲地說,我喜歡你!
一向沉穩的江城這一次顯然受到了驚嚇,坐在河岸邊的他身子一傾就掉到了河裡,這下子把我嚇正常了,江城從河水裡站起來,腦袋上還掛著一根水草,夜色裡,臉上慍怒地泛著紅,大聲朝我吼道,葉微涼你腦袋壞了啊!
這是我第一次表白,表白的對象給我的回應是「葉微涼你腦袋壞了啊!」
後來我才知道,不是因為這句「我喜歡你」讓他惱羞成怒,而是我俯在他的耳朵邊,聲音險些震碎了他的耳膜。他根本沒聽清楚我說的是什麼,只感覺耳朵嗡嗡地又疼又癢,當下就想把我摁在地上衝著我左耳右耳各吼一句「死了都要愛」。
江城,那一刻,我只知道,我喜歡上了你,好喜歡你。
那麼你呢?
門鈴響時,我正在和童橙橙訴說這幾日發生的事,唯獨略過我與江城的那一段。
對不起,童橙橙,我將我心裡的喜歡,瞞了你。
而童橙橙果然為貓又不值,反覆地問我,你真不喜歡貓又?真不喜歡貓又嗎?嘿,早知道我對他下手了!你看,現在喊立小霜那賤人用這種方式上位!
是送快遞的。我懷抱著小盒子進到屋裡,心中正詫異是誰給我寄東西,童橙橙便撲上來將盒子給拆了,然後我看到她一臉的欲哭無淚,頓時嚇了一跳。
「你……幹嘛這麼難過啊!」
「我當然難過啊!」童橙橙指著盒子說,「你瞅瞅,憑什麼人家送你倩碧的全套化妝品,我卻只能用自然堂的呀?」末了她好奇地問我,「誰這麼大手筆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啊?」
是貓又。
而且,打從那一天起,我每天都會收到各式各樣的禮物。
童橙橙說:「這個是LV的包包,我們學校有個LV拜金女有這個款的包包,特得意地跟我們講是誰誰誰送她的,害得一群沒出息地特別崇拜她,奶奶的,我今天一看到這個,頓時覺得她那個是山寨的!」
「這個是DIOR的香水,哦喲喂,真是香得可以當迷魂藥使啊!」
「這個玩偶可是美國潮流玩偶品牌MAD推出紐約紀念玩偶NYCC Sham,哎,微涼你不是喜歡喜羊羊嗎?我買個喜羊羊跟你換成不?」
電視的小小方格裡,貓又和小霜忽然齊齊出現在螢幕前,
那是一張字條,字條上,是貓又漂亮如他人一般的字:「葉微涼,他給得了的,我一樣能給你。」
我低頭細細咀嚼這話的滋味,暗自苦笑,貓又,若你知道,我與江城始終是這樣遙遠的關係,你會如何呢?
他不喜歡我,他連黃歌吟那樣漂亮的女孩子都不喜歡,他又怎麼會看上小小的毫不出眾的葉微涼呢?
我只是不懂,貓又怎麼就把我和他的回憶,變成了他跟小霜的,然後還昭告天下了。
我不懂,童橙橙更不懂,她罵小霜罵得已經詞窮,改罵貓又小白眼狼了。我愣是沒敢告訴她,這些奢侈品,全是貓又送的。
而我在她巴巴地懇請反正也用不著的我允許她霸佔一兩樣的時候嚴詞拒絕了。
這些都是貓又的,不是我的,我不該用,就像抽屜裡那張值很多很多錢的銀行卡,還有這房子。
還有我現在的生活。
我該怎麼辦?或者說,我能怎麼辦呢?
小霜憑借甜美的相貌,成功藉著緋聞成了半個明星,而粉絲們也漸漸接受了偶像有個漂亮又善良的女朋友的現實。
而我在他們的世界外面,不知所措。
那個時候我特別特別的脆弱,我需要一個人給我出出主意,我該逃跑嗎?還是我該盡情地享受這些不屬於我的生活?若是逃跑,我該跑到哪裡去?打工賺的錢只夠生活,我該住到哪裡去?
「微涼,你要是住得不舒服,咱倆換啊!你住我家,我住你家!大家都開心。哈哈!」
童橙橙不介意跟我擠一擠,她只是想不明白,有這麼好的房子為什麼不住。
那天,一天沒吃飯的我,跟個遊魂似的上街,我忽然想回老房子去看一看。
可是一想起來,心裡就特別特別的酸。那裡不僅僅是我的童年,那裡有我人生至今為止唯一的兩束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