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宋小米回來的很晚,我聞到她身上的酒氣。她沒有亮燈。一陣閃動後,我聽到她在洗手間嘔吐的聲音。
我起床,看到一臉醉意的她滿臉眼淚,我將她扶到沙發上,心疼地看著她。
這時的宋小米看起來脆弱得像是一枚秋天薄薄的樹葉。她忽然抓著我的胳膊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問她,對不起什麼啊。
然而她什麼也沒有說。一陣喃喃過後,她在我懷裡睡著了。
她喝醉了。只是喝醉了。
那天和司嘉銘吃飯,我跟他提議我們一起去旅遊。
司嘉銘夾了一隻雞翅到我的碗裡,笑著說:「好啊,最好找個自帶小廚房的那種,我還記得很久前你說過的話,所以,我想嘗嘗御膳。」
我差點將口中的汽水噴出,為自己之前的大打誑語感到後悔莫及。自從上次做的菜得到宋小米「求求你夢瞳,我真的是人類,不要給我吃這個好嗎」的評價後,我在做菜方面就絕望了!
司嘉銘問我:「你想去哪裡?海邊?沙漠?草原?還是想出國?」
我搖搖頭。
我想去的地方,並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那是我呆過一個多月的小鎮。那時候我選擇它來幫我逃避一場愛情,扼死自己的想念,可惜,失敗了。而如今,我想司嘉銘能陪著我一塊去。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會一點點開始。
周晟一的電話響起的時候,司嘉銘拿過我的手機,他的眼神忽然褪去溫暖,他說:「不要接。夢瞳。我們明天就出發。」
他說什麼,便是什麼。我於是便乖乖地關機。
嗯,我就是這麼沒出息怎麼了?
我只匆匆和宋小米打了聲招呼。司嘉銘說公司他會替我搞定,但是請的會是病假,要我不要提起旅遊的事。
我不是笨蛋,當然懂得。
我沒讓司嘉銘開車,雖然他那輛英菲尼迪FX35足夠拉風,可以讓我嘗一嘗傍上大款的美好滋味,何況,我的這個大款不但多金,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風度翩翩人見人愛啊!
可是,我不得不憂傷地說,我最近被一股懷舊風給席捲了,為了不辱我這個文藝女青年的名號,我必須帶我身邊這個出門只坐豪車和飛機的男人去坐一趟火車玩玩。
他說,傻丫頭,我怎麼會沒坐過火車啊。我家裡雖然不算差,但是也不算太好。而且我喜歡火車徐徐前進風景倒退的樣子。你可以借在火車上長久的時光,想明白很多很多事情。
綠皮火車開動時,尚是日光淺淺,開出幾千米後,陽光突然熱烈起來。
司嘉銘將座椅微微後調,而我靠在他的胸前。陽光鋪灑在臉上。愛情來的時候,它並不大張旗鼓,它是像陽光一樣,一點一點滲進你的血液,叫你從骨子裡溫暖起來。
它安靜,而且美好。潛伏於呼吸裡。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個喚作「似水不似風」的客棧,雙人間,雕花大床。很文藝的名字。我想宋小米要是過來,肯定要拆人家的招牌,臭罵一句「什麼似水不似風啊!這不是廢話嗎?還不如似水不似水蒸氣呢!」
我跟宋小米說起來的時候,宋小米對我十分失望,雙人間?你們兩個是不是有毛病啊?不但你有,連司嘉銘那看上去挺正常的人也有?
我帶他去了刺青,是旅行的淡季,酒吧放一首陳奕迅的歌,暖黃的燈光披在肩上。
「你會不會忽然地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知道,那個人已經出現。
姝姝大概還記得我,她看到我和司嘉銘的時候,將目光停在我們緊緊牽著的手上幾秒,然後抬起眼來衝我微微一笑。
她必定腦海裡還銘記著當初在這裡爛醉的我,小小年紀,一顆狼藉的心,自以為不會再愛了,再也不會牽手了,疼了,傷了,恨了,怕了。
而此刻,幸福卻是真真切切的。那關於某某人的刺青,也許並沒有消除,但是司嘉銘的出現,輕輕巧巧地卻也嚴嚴實實地覆蓋了它。
我牽著他的手,彷彿牽著安定。這個比我年長的男人,終於肯背負起我許多年來獨自承擔的愛情夢想。
陸澤,再見。我終究回到這裡,做一個了結。
我們在漸漸熱鬧的刺青裡喝酒,他喝黑方,我喝藍色瑪格麗特。最後我不自量力地和他玩骰子。於是我輸慘了。輸得刺青裡面的光暈變成了好幾個圈。
司嘉銘又好氣又好笑:「丫頭,是誰告訴我你酒量很好的?」
我伸出一根手指,目光對焦失敗。整個人便倚在他的身上,毫無力氣。
「能不能吻你?」司嘉銘忽然扳正我。
空氣頓時凝滯了,我跟被點了穴似的紅著臉杵在那裡,直到司嘉銘撐著一隻手,雙目灼灼地盯著我,陰影落在我的臉上。
我警惕地一揚手,因為醉酒臉已經不能再表達出害羞了。
司嘉銘的聲音溫柔得好像四五月的雲朵:「來,別害怕。」
許久,他落在我臉上的吻輕如羽毛。
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我愛你。夢瞳。」
那一刻,許是酒精刺激,我竟淚流滿面。
我看著他的眼睛,彷彿伸手便可以摸到他的靈魂。
司嘉銘有些慌亂:「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便緊緊地抱住他,像一隻樹獺。使勁地哭。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心裡翻天覆地的感動。交集到一起成了我跟個瘋子似的痛哭,表情猙獰,嚇壞了司嘉銘。
爾後,我一時沒忍住,吐了一地。
可是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別特別安穩。
我靠在司嘉銘的手臂上,聞見了愛情的芬芳。
那是加了點酒精味的,愛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我終於懂得了。
那幾日,和司嘉銘拉著手將整個古鎮逛了個遍。遊客不多不少,每每看到他們胸前無一例外掛著單反時,我就捶胸頓足。
司嘉銘說:「回頭給你買個相機吧。你也不太會玩,就買個入門的500D吧。」
我一副受寵若驚的不好意思的樣子:「哎呀,怎麼好意思。」
司嘉銘說:「不要是吧?不要就算了啊~」
我立馬尖叫:「要要要要要!堅決要一定要!嘉銘哥哥送什麼給我我都要!」
司嘉銘看到我狗腿子似的反應,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