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來,桌子上已經排了很多酒瓶。她看著他陷在沙發裡的樣子,頭髮凌亂,少了往日的生機。
銘歌抬頭看了她一眼,想要過去拉她的手,承歡下意識地往後一退。他的手伸在半空,哈哈一笑,試圖掩飾尷尬。
他們相對而坐,誰都沒有說話。承歡先打破了平靜,銘歌,我還是喜歡你從前沒心沒肺的樣子。
銘歌望著她,似乎要望穿她一樣, 呵,我很想念那時候的自己啊,可是回不來了。於銘歌來說,就是因為認識了紀承歡,她微微一笑,他的心防就瞬間傾倒了。他無可奈何。
承歡打開一瓶酒,仰頭喝了一口,然後正色道,銘歌,你想說的我都明白。只是……
銘歌凌厲地打斷她,你愛上素朗,是麼?
承歡被這句話問得亂了手腳,這也是自己一直逃避的問題,如今卻被赤果果地拎上桌面。
銘歌憂傷地看著她,承歡,你根本不瞭解他……
承歡吸了一口氣,你喝多了。
酒吧的人開始逐漸多起來。銘歌看著她的模樣,只覺得心裡翻江倒海。他趁她不留心,一把拉過她,他看著她,她離他那麼近,甚至能聽到她沉重的鼻息,但是他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天涯海角還要遙遠。
酒精讓銘歌的頭腦開始發熱發脹發瘋起來,未等承歡反應過來,他的吻已經鋪天蓋地地覆蓋了上來。承歡用手拽著沙發,想要推開他。而銘歌卻把她越摟越緊,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
酒吧的人開始多起來,樂隊開始唱起了歌,歌聲裡唱:有沒有一種快樂,能讓我們纏綿悱惻。而他們兩個人,像是籠罩了一層結界,把世界擯棄在外面。
嬉水與素朗站在酒吧門口,被喧鬧的人群淹沒了。
嬉水看著銘歌,想到了很多個晚上,她陪著他買醉,看著他喝醉酒後喊著承歡的模樣。嬉水知道,他的眼裡他的心裡,只有承歡,紀承歡!嬉水心裡有一枚叫嫉妒的毒藥,慢慢擴散開來。
嬉水轉頭看著一旁的素朗,依舊風輕雲淡的樣子。她知道,素朗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男子,就算世界倒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嬉水冷笑一聲,問,要不要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素朗似笑非笑地說,不用去打擾他們了。然後說,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他走出去的時候,嬉水拉住他問,你愛承歡麼?
素朗拍了拍她的臉,那你愛銘歌麼?
未等嬉水回答他,他徑直出了酒吧,慢慢走著,剛剛發生的一幕像放電影一樣慢慢地播放著。他突然摸到口袋裡冰涼的玉鐲,心裡也陡然涼了半截。
一個沿街賣花的小男孩跑過來,拉住素朗的衣角,他低頭看著小男孩,眼睛純粹得像是北極星。呵,他何嘗不想回到沒有心事的年紀。是誰說過,成長是一件殘酷的事情,而因為家庭原因,他就要承受更多。因為父親的嚴苛,漸漸的他長成人人稱讚的好少年,彬彬有禮,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謂的禮貌,其實就是疏遠。
他蹲下來,笑容溫暖地摸著小男孩的頭,對他說,哥哥給你變個魔術好麼?
小男孩咯咯地笑,好啊好啊。
素朗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紅布,然後甩了甩,說,你看,現在這塊布裡什麼都沒有。小男孩點頭。
素朗對著紅布吹了口氣,然後展開來,一隻玉鐲子躺在上面。
小男孩響亮地拍起了手,好棒哦。這個魔術,自己反覆練習了好久了吧,原本是打算今天晚上和承歡一起吃飯時候,表演給她看的。
還有那只鐲子,那日之後,他返回寺廟,買下了碎了一地的鐲子。老闆當時疑惑地問,既然碎了,為什麼還要呢?他也反覆問自己,既然碎了為什麼還要呢?但是他只記得承歡看到這個鐲子時露出心儀的笑容。他花了很多時候和耐心,把碎了的鐲子拼湊好。呵,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徒勞。
素朗恍恍惚惚地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耳邊響起車子的鳴笛聲以及司機的咒罵聲在耳邊炸響。他猛然退後一步,對司機抱歉地點了點頭。綠燈起,人群紛紛從他身邊湧過去,此刻的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擱淺在沙灘上的一尾魚。他不知道自己在路邊站了多久,風吹得他的腦子很清醒,他加快腳步過馬路。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是爸爸。他接起電話,那頭是沉穩的聲音,朗兒,有空回家吃個飯。換作以前,他都會以咖啡店裡事情多,學業忙而拒絕,但是這一次,他遲疑了一下。
爸爸說,你也快實習了,我想讓你回公司幫忙。
素朗自然是聽出了話裡的意思,這麼多年,父親雖然說給他絕對的自由,讓他住在外面,讓他開咖啡店,但是,他知道,父親總是暗地裡調查自己的一舉一動。若是幾年前,他定會覺得父親這樣做有點太過份,如今想想,父親其實也是關心的自己的吧。
他想了想說,我等會回家吃飯。
承歡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早上開始收不到素郎的短信,廚房裡也始終是冷冷清清。他好久都沒有出現在咖啡廳了,偶爾打他電話,他也是冷淡地說正在忙,回頭打給你。但是那句回頭打給你,始終是空頭支票。他也不回租的房子住了,據說是住回了家裡。
反倒是銘歌這段日子,一直在承歡身邊,不管她怎麼冷淡地對待他,他依舊是咧著嘴笑。承歡記得,那天晚上,銘歌緊緊地抱著她說,你看我多犯賤,就是想愛你。
承歡也曾經迂迴地向念秋打聽過素朗的消息,念秋又恢復了之前的趾高氣揚,說,可能從前素朗的那些行為,讓你誤會了,呵呵,他就是那麼一個人,對誰都有禮貌,現在你的白日夢可以醒了。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和他,才是同一個世界的。
承歡沒有反駁她什麼,只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念秋說得沒錯,他們兩個之間,本來就什麼都不算,只有偶爾的交集,現在又回到了各自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