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承歡 第1卷 Chapter 11
    念秋站在台上,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她雙手握著話筒,喃喃地唱著,我們的愛什麼時候會打烊。她的目光像是一尾在大海裡遊蕩的魚,急急地尋找著素朗。

    念秋唱完歌後,妝容殘缺地坐在椅子上,抽一根愛喜。遠處的承歡看著她,是落寞的姿勢。

    念秋正好這時回頭,生生地撞上了嬉水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刀割了嬉水一下。

    嬉水努努嘴巴,這個女人,厲害得很。不知道什麼來頭,店裡的人都對她避諱三分。

    承歡低下頭笑一笑,擺擺手說剛剛的事情就算了吧。

    承歡回想起前幾日的午後,她跑去雜貨屋拿東西時,看到念秋盤腿坐在地上,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那一堆已經撕爛的照片。念秋覺得,這麼多年,自己獨自在異鄉懷念的少年,已經越來越背離自己。

    承歡心裡有小小的驚愕,在她印象裡,念秋始終是理智自持的女生,如今卻這樣失態。

    念秋那日無意在素朗掉出來的筆記本裡發現了這張照片,照片上的女生在人潮洶湧中微微笑著,長長黑髮散落在臉旁,美得像是一朵潔白的花朵。隔著照片,她都能感到女生的靈動。

    念秋把照片翻過來,看到素朗好看的字體,寫著摯愛兩個字。她咬著牙齒,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嘴唇抿成一條隱忍的線。

    素朗走過來,看到她握著的照片,視線直直地逼過來,命令念秋把照片放回去。

    她素來是冷靜的人,如今看到素朗嚴厲到可怕的臉,一種名叫嫉妒的情緒迅速地在胸腔裡擴散開來,她洩恨一樣把照片撕爛。

    素朗看到她腳邊一堆破碎的照片,冷笑一聲,依舊是深如海底的眼神,湧動著不可窺探的情緒。

    他對著念秋冷冷地說了一個字,滾。

    這個字,像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針,紮在念秋的身上。

    承歡聽到低微的啜泣聲,像貓一般。承歡正欲離開,看到念秋手腳僵硬地站在那裡,眼睛裡像是盛了一勺水,濕漉漉的。

    念秋顯然沒想到承歡會出現在這裡。她調整了一下情緒,一掃剛剛陰霾的表情,輕扯出一個微笑,然後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一樣走過承歡身邊。

    晚上,承歡剛要下班,素朗走過去,對她說下班之後一起回去。

    承歡不好意思地說,素朗,謝謝你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

    素朗給她一個貼心的笑,大家都是朋友,況且你在咖啡店也幫我分擔了不少。

    素朗與承歡正欲一起離開,店裡的其他夥計跑過來對素朗說,念秋姐在包廂裡與客人拼酒呢!

    素朗低聲說了一句胡鬧。他跑到包廂裡的時候,念秋正用牙齒開啟瓶子,她顯然已經有點微醉,整個臉都是一片潮紅,包廂裡的氣氛很High,面容猥瑣的男人不停地慫恿念秋繼續喝。

    素朗進來的時候念秋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霧氣。素朗啪地一下打開了包廂的燈,原本昏暗糜爛的地方一下子亮堂起來,像是突然被曝光在日光下,包廂裡神情萎靡的人無可遁形。

    有人開始罵罵咧咧,素朗站在那裡,聲音裡是不怒而威的氣勢,他說,想必各位是走錯了地方,這裡是咖啡廳,不是你們想借酒耍鬧的地方。素朗指了指貼在牆上的告示,已經明確說了,不能攜帶酒類。

    念秋繼續仰頭喝酒,素朗走過去一把奪去她的酒瓶,念秋被嗆到,劇烈地咳嗽,脖子漲得通紅,眼淚都被咳了出來。

    素朗一把橫抱起她,看著念秋掛滿眼淚的臉,硬生生地說一句,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照顧你,你以後給我安分點。

    念秋看著素朗沒有表情的臉,像是一道冰冷的玻璃,把自己隔在他的世界之外。她說,素朗,你知道的,我要的不多,但是為什麼,我只想問你要一點點的愛,你都不願意給我!如果因為之前我所做的那件事情,那我道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念秋眼神迷離地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口氣,完全不同於平日的囂張跋扈,這樣的委曲求全小心翼翼,或許早就已經愛得忘記了自己。

    念秋伸手去拿包,然後在包裡一陣摸索,她說,素朗,你等一下,我給你看樣東西。

    素朗說以後在看吧,我先陪你回去休息。念秋執拗地在包裡找東西,最後掏出一張用透明膠帶拼接起來的照片。

    念秋握著照片,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她說,素朗,對不起,我把照片拼湊好了……

    素朗看到照片的一瞬間,神色輕微波動,他拿過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襯衫的口袋裡。

    念秋喃喃道,素朗,照片裡的她真的對你那麼重要……

    素朗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對她說,念秋,你應該學聰明一些,有些事情,我不說你就不要問。

    念秋看著素朗認真的神情,她想,素朗,我就是這樣的人,明知道愛你就像是走在懸崖峭壁上,但是我依舊樂意,我也不怕摔得粉身碎骨。你不會知道,我多怕有一天,我走過你身邊,再也找不到你的視線。你也不會知道,我多怕有一天,在你的眼睛裡,看不到我的影子。

    素朗安頓好了念秋已經是深夜,他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承歡依舊坐在大廳的凳子上,低頭翻動著手上的雜誌,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素朗說,不好意思,讓你等我那麼久。

    承歡轉過頭,臉上浮起淡淡如蘭花一樣的笑容,她說,念秋沒事吧?

    素朗拉過椅子坐下來,把頭後仰,長長吐出一口氣。

    素朗說,念秋算是我的妹妹吧……

    承歡啊了一聲,在寂靜的空間尤其顯得突兀。

    素朗繼續說下去,她是我父親的養女,早年一直在巴黎留學,去年才回來,脾氣秉性已經養成,她太驕傲了,始終以為自己是站在雲端的人。

    承歡看著素朗,雖然驕傲,但我看得出來她是十分愛你。很用力在愛。

    素朗看著承歡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了,承歡不自在地動了動,問他,你這麼看著我幹嗎呢?

    素朗問,承歡,你是家裡的獨子麼?還是像我一樣,有個妹妹?

    承歡攪拌著眼前的咖啡杯,素朗,高考之前那段日子,我突然住院了,醒來後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住院的原因,也不記得我為什麼要住院,只記得暈倒的那一瞬間,蒼白無力的自己。爸爸告訴我,我病得很嚴重,甚至昏迷了好幾天。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卻支支吾吾迴避著。後來我偷偷跑去問醫生,醫生才說,我是因為發燒太厲害導致大腦缺氧,神經系統喪失部分記憶功能,就是俗稱的選擇性失憶。

    難怪我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有點奇怪,但哪裡奇怪卻說不上來。呵,爸爸從不跟我提起媽媽,每當我問他的時候,他總是十分暴躁,朝我大吼著你媽老早就跟人跑了!不要你了!我不相信,我就問隔壁阿婆說你看見我媽了嗎?她很尷尬地說小歡啊,你爸媽離婚很多年了,你媽媽好多年都沒回來過了。

    承歡歎口氣,你說,我媽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看著心事重重承歡的臉,素朗喝了一口咖啡,只覺得口中苦澀難當。

    素朗,所以我想找到琥珀,他是我這麼多年的筆友,他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的過去,我的秘密,並願意幫助我的朋友。

    承歡問,素朗,你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朋友吧?像琥珀對我的意義一樣,知道自己所有的往事。

    素朗低下頭,不停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他想起,也是幾年前的深冬,自己的生日,她問起他要什麼,素朗像是一個無賴一樣對她說道,我就要你。她呵呵地笑,罵他一句傻瓜。

    後來,素朗要求她送一枚戒指,他一直貼身戴著,不離不棄。是的,他愛著她,如同吸食了一劑慢性毒藥,這個人雖然現在他已經看不到了,已經匆忙退出了他的生活,但是她始終在他的腦子裡,像是烙下的痕跡,不曾淡去。

    素朗從口袋裡把照片拿出來。承歡看著照片歎氣,想必念秋修復它的時候一定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吧,素朗,她真的很怕你不開心。

    承歡看著照片,照片上的人像已經十分模糊,需要竭力辨認,素朗看著承歡清秀的側臉,問她,你覺得照片上的人如何?

    承歡努努嘴巴,都成這樣了,看不清楚了。

    素朗低低吐出一口氣,承歡,愛一個人,有時候就像吸食煙片,你不能控制你自己。那些在愛裡還能淡定自若的人,根本不是什麼愛情。或許有時候,愛情就是一種殘忍的幸福。

    承歡喝了一口咖啡,不管是你,還是念秋,你們真幸福,不管是在愛情裡飽嘗了多麼艱辛的味道,但至少你們還能愛一個人,而我呢……

    承歡想著,應該盡快找到琥珀。她的心裡,騰出了一塊地方,只容納得下一個叫琥珀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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