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就不再錯過 花事無雙 (下) 第十節:雲疊過往 (1)
    江南小鎮,饒是寒冬如一月依是草木馥盛,青苔碧綠。軒窗庭落,青石板橋,靜水流深皆是記憶中熟悉的模樣,如婉約婷婷的女子,幾經多年,還若舊日般飄渺如煙,韻致無雙。

    子夜下了車已是華燈初上,剛出站台,李知安一眼便看見她,喊:「子夜,這。」他幫她拎著行李,「怎麼帶這麼少的東西?」

    子夜在街道旁攔著計程車,隨口說:「噢,反正也呆不了多久。」

    「夏子夜。」李知安停住腳步,「你一回來就存心給我找不痛快呢。」

    子夜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快上車吧。」說完,拉開副駕位車門坐了進去。

    李知安無語,打開後車門,扔完行李後,自己也鑽了進去,「一個月不見,怎麼說話變得這麼刻薄了?」

    子夜頭靠在椅背上,告訴完司機地址便開始閉目養神,對於李知安完全無視。

    他們回到家,屋內明黃透亮,空氣中有著誘人的飯菜香,電視上傳出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調,窗台上的花瓶插著一株素粉灼灼的桃花。

    許淑芳聽見聲音立即跑了出來,見是女兒,笑顏逐開,眼眶卻驀然一熱。李知安父親亦笑著招呼,「小夜,來,快坐下,你媽念叨你好幾天了,就等你回來呢。」

    四個人圍坐一桌,許淑芳一直在給子夜夾菜,子夜乖巧的吃著,偶爾應著他們的問話,並不熱絡亦不冷情。李知安見他們尷尬,笑著開口:「媽,子夜一回來你就對她那麼好,我可要吃醋了。」

    聞言,許淑芳一笑,慈愛的舀了一碗湯端給他,「你這孩子,我什麼偏頗過。」目光一轉到自家女兒上又是一聲默默歎息。

    飯後,許淑芳去洗碗,子夜坐在老舊的沙發上,把事先買好的禮物給李爸爸,是一件灰色毛織衫和一個治療風濕痛的偏方。他的腿早年因受傷,經常疼痛難耐,只是偶爾發作,連自己兒子也太瞭解,而不知何時她竟上了心。問了幾句在校的生活,子夜一一都禮貌的回答額,李爸爸見她愈發沉靜的模樣,雖無可奈何,但畢竟從小看見她長大,心底的喜愛不減反增。

    晚間,客廳只剩下許淑芳和子夜兩人聊一些瑣事。許淑芳說:「你爸爸過年不在家,你今年來媽媽這邊過年吧。還有前幾天爺爺也打了電話,有時間去看看他。」

    子夜點了點頭,不需母親說,她也會去的。

    「今天就在這住一晚吧。我一直留了你的房間。」子夜的父親在離婚之後也在別處另安了家,子夜上了大學之後就和母親申請自己住在那裡,所以並不曾賣掉。

    子夜搖了搖頭,對於這件事情她一向固執,提著行李走到玄關,「媽,你去休息吧。我一個回去就可以。

    當門關上的時候,站在原地的許淑芳黯然的歎了一口氣。

    凌晨兩三點鐘的時候,天空下起暴雨,辟辟啪啪的敲打在窗戶上,水流順著窗沿流進屋裡,悶雷震動,伴著急促的雨聲,一道電閃劃破天空,白光乍現似將天地撕裂。

    子夜從夢中驚醒,額頭脖頸全是濕漉漉的汗,一陣邪風襲過,她生生打了個寒顫,小腿腹有一股鑽心的疼痛湧了上來。她記得在十幾歲剛長身高的時候,總夢見上樓梯時不小心摔倒,從台階上滾下來,腿一顫,驚醒過來後才發現自己的腿在抽筋,四周漆黑一片,年紀小的她不敢叫醒父母,只狠狠的咬著唇,用力的捏自己的小腿,等痙攣過去後才慢慢鬆了一口氣,躺下時發現自己的後背濡濕一片。而有一次,她再一次被疼痛折磨醒,四周不再靜寂,隱約的光亮透過臥室上磨砂玻璃照著整個房間昏黃黯淡,她吃力的站起身,邊使勁按著腳趾邊往外走,可剛握著門把的手在聽見門外的一聲爭吵後驀然一停。屋外傳來父親與母親歇斯底里的喊聲,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往日的平和全是假象。她呆呆的偶在床上,腳趾疼得蜷縮成一團,而腦中的思緒卻愈發清明。

    而今,又是這樣黑暗的夜晚。子夜環視整個房間,聞不到一絲關於家的味道,全是靜謐的空茫。窗外瓢潑大雨,冷風將窗戶吹得簌簌作響,子夜恍然記起自己睡前並未關窗戶,她站起身慢慢的摸索往前走,突然半空一道驚雷劈下,子夜一驚踉蹌摔倒在地。在這個夜晚,她突然陷入前所未有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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