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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在驗證子夜說的話,果然沈霍寅站起身,煙灰色的長衣襯得他身形愈發修長清訣,他淡斂的抿著唇線,有禮的頷首,濃眉英挺的臉廓瘦削,就像藝術家手裡的人物雕像,目光深邃,五官分明,不知不覺透出一股鋒利的傲氣。
他深沉冷色調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謊言』之所以稱為『謊言』,是因為它是虛假的、不真實的、騙人的話語。在中共中央公佈的《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中提出的20字道德規範中,『誠信』 是一個很重要的規範,誠信就是求『真』,就是追求正義。古人說『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 針對方才對方辯友提出關於某人身患絕症,為了讓他平靜地度過餘生,親朋好友一致把他瞞過,認為這是善意的謊言。我方卻並不這麼認為。這樣的謊言往往未能盡如人意,欺騙也無法持久,反而使病者失去了配合治療的理性和處理個人事務的時機。女哲學家西塞拉·;波克警告說,這種謊言會置人於人格大滑坡的邊緣。她在《說謊,公共和私生活中的道德選擇》一書中寫道:心理上的障礙蕩然無存,辨別真偽的能力更加模糊,自認為謊話不會被識破的概念可能趨向偏執。我希望對方的辯友能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當對方知道了真相後會感謝你的好意還是會覺得對你的長期信任被你傷害了呢?又或者這所謂的善意謊言只是你們自己的一廂情願?」
沈霍寅的話引經據典,針鋒相對,聲音卻如常從容不迫。教室裡靜默了一秒後,X大這邊不知是誰先鼓的掌,眾人才恍若夢初醒般紛紛拍手,如雷的掌聲響徹小小的報告廳,盤桓在空中,久未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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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自然是完全取勝,沈霍寅和H大的韓歌分別獲得了最佳辯手的稱號。結束後,台上裡三層外三層的被包圍起來,還有許多同學拿著照相機拚命的照相,子夜站在之前的座位旁的過道上,高高的階梯能很好把台上的一切收於眼底。她看著如眾星拱月般站在人群中心的沈霍寅,他微瞇著眼,嘴角半浮著矜傲的微笑,身形挺立,卓爾不群。
似有感應般——他微側過頭,正好對上子夜專注的眉眼,嘴角一動,濯亮的雙眸霎時閃過一抹亮色。
子夜一怔,猶疑下,亦點了點頭。
沈霍寅右手握成拳,又緩緩鬆開,下一秒果斷的推開身側的人流——一個女生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他踉蹌後退,右腳一頓立即穩住身形,再抬頭看向方纔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心底不可名狀的滑過一縷惘意。
有人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霍寅轉過頭。
「霍寅,在想什麼?」時璐疑惑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台下空蕩蕩的座位,笑說:「怎麼突然發呆了?東陽說出去慶祝一下,我們喊了很多人,你也一起來吧。」
說是慶祝,其實也是變相的學生會聚餐,他們交遊廣闊,在場的大多都認識,鄒東陽也是個愛熱鬧的主,他在大廳高聲組織,一夥人哄哄鬧鬧商量著去哪個地方。
忽然,一個男生扯了扯鄒東陽的袖子,嬉笑說:「鄒少,你的小女朋友來了。」他的聲音足夠嘹亮,許多人都朝門口看。
鄭杳探著頭進來,滿臉羞赧。
鄒東陽踢了方纔的那個男生一腳,笑罵:「滾,八字還沒一撇呢,瞎叫什麼?」隨即走到鄭杳身邊,輕聲詢問,「你怎麼現在才來?出了什麼事?」溫柔神情溢於言表。
聽見眾人唏噓,鄭杳紅著臉小聲回道:「導師叫我去了趟辦公室,所以……要不我先走了,你接著忙。」
「別。」鄒東陽趕忙攔住她,「今天大家正好高興,打算出去吃飯,你也一起去吧。」
「可是……」鄭杳看著滿大廳的人,「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沒事,玩一會就好了。要不你把你同寢的小姑娘都叫出來,反正人多也好玩。」正好讓大家認一認他這個正牌男友。
鄭杳還想拒絕,卻見沈霍寅和時璐並肩走過來。
時璐巧笑兮然,明眸燦燦,友善的微笑,「你是鄭杳吧,大家都是同學,來玩吧。」
沈霍寅淡淡的看著她,對於這個女生他有一點印象,應該是子夜的朋友——眉梢微動,深棕色的瞳仁粲然一亮,破天荒說:「一起來吧。」
另外的三個人都怔了怔,時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鄭杳貝齒咬著下唇,半晌才說:「好……不過我先找我的朋友。」
鄭杳覺得此時此刻她的心裡有一把火在撲哧撲哧的燃燒,只覺得心神澎湃,忍不住想找子夜和書涵分享她激動的心情——沈霍寅居然和她說話了,單為這事書涵就會嫉妒死。
鄭杳抑制不住幾近崩盤的喜悅,露齒微笑:「那我先給我朋友打電話。」
「等等——」沈霍寅語出驚人,「你是找子夜吧,她剛走不遠,我正好去追她。」說完不理眾人表情不一的臉色,轉身就慢跑出大門。
「喂,霍寅……」時璐喊了他一聲,可沈霍寅似沒聽見,轉眼就消失於門口。
鄭杳一時還未緩過來,咋舌:「子夜和沈師兄……是真的?」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真正知道真相這一刻,她還是覺得駭人聽聞。
鄒東陽站在原地高深莫測的輕笑,「也許吧。難得看見這小子這個樣子。」他驀地一笑,唯恐天下不亂說,「走,我們跟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