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翼望著躺在木箱內的小小屍體,冰冷的容顏顯出一絲愕然,稍縱即逝,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她,是那個小尼姑嗎?
吳青翼在心內暗忖著,不過轉而又自嘲地冷哼了一聲。
很明顯,她就是那個平福庵的小尼姑!別的不說,就她那顆相較於一般尼姑來說過於晶亮的小光頭就能夠說明事實的真相了!
不過,這小娃娃還真是挺背的,數月光景不見,她居然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吳青翼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妙竹的小臉上,他本意是在嘲笑妙竹,小小人兒居然是個短命鬼,殊不知,他的神情在外人,譬如說毒醫神木看來就是另外一種情形了。
「翼小子,你不會也看上那個光頭的小娃娃了吧?」神木一手橫於腰間,一手撐著下巴,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吳青翼。
「……」聞言,吳青翼一怔,繼而唇角微扯,冷聲道,「懶得理你!」
說完,吳青翼「啪」地一聲蓋上了箱蓋,繼而,修長的手指按壓在箱蓋上,頭微低,及腰的銀色長髮垂至其上。
「操!你小子還嘴硬!你剛才看那個小娃娃的眼神很噁心你知不知道?唉,這是造的什麼孽喲,想我一代『毒醫』,名滿天下,教出來的徒弟竟個個都是戀童癖!操!你們以後出去千萬別說你們是我神木的徒弟……」
「老頭,這小娃娃是大師兄帶回來的嗎?」吳青翼不理會神木那唱做俱佳的表演,凝眉望著他,說道,「她週身並無一絲受傷的痕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說你不喜歡她?」神木戲謔地望著吳青翼,「你小子又是如何認識這小娃娃的?」
吳青翼盯視著神木,碧藍色的瞳眸仿若兩汪寒潭一般深邃,良久,他別開眼睛出聲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原來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說什麼?救命恩人?」神木一時太過驚訝,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吳青翼不睬他,身形一飄閃,眨眼之間,人已飛出了竹屋,順手拎走的還有那只擱置在長榻上的木箱。
神木當即也飛出了屋外,口中大喊道:「操!你小子要走便走,幹嗎要將小娃娃給帶走?那可是你大師兄的寶貝呀!」
「臭老頭,真囉嗦!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將她好生下葬!」吳青翼丟下一句話,幾個縱躍間便消失無影。
神木不由地搖了搖頭,他還從未見過吳青翼像今日這般露出稍稍帶點人氣的神情呢!這個小娃娃確實不簡單,只可惜就這麼死了,如果可以,他還真想見識一下這個小娃娃的高端之處呢!
神木怪異地笑了笑,繼而哼著小調端起一簸箕曬乾的藥草走進竹屋內。
此時的神木並未料到,待水瑤汐回來後發現妙竹的屍體不見了之時,一向對他溫言軟語的水瑤汐竟對他大發雷霆,甚而至於還同他對打了幾百招,招招狠准,大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架勢。
吳青翼提著木箱來到乾坤谷內的某處小山坡上,那裡的鳶尾花開得最歡實,最漂亮。
吳青翼打開木箱,將採摘下來的鳶尾花的花瓣灑在妙竹身上。
妙竹當日救了他一命,他時刻銘記在心間。本想著等他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後再去平福庵答謝於她,然,不過才數月爾爾,她與他便天人兩隔了,這還真應了那句話——世事無常,命運多變!
吳青翼一邊輕灑著花瓣,一邊回想著當日與妙竹相遇的情形。
那一日,年僅六歲的她救起了因身受重傷而狼狽不堪的他。當時,他發熱得厲害,神智一直處在迷糊不清的狀態下。她一直在他的身邊照顧著他,換藥、擦汗以及清洗身體。
他的態度很惡劣,曾幾度想要殺了她,卻每每在關鍵時刻暈厥過去。她是一個小尼姑,剛開始,他極端厭惡她卑賤低下的尼姑身份,可是後來,當她在囈語中喊他「銀髮哥哥」時,他那冰冷的心房竟奇異般地滲入一絲暖意,觸動起他心底從未有過的溫柔。
妙竹身上的花瓣愈積愈多,最後整個小身體都沒入潔白的花瓣之中,只露出一張圓圓的小臉,模樣很是滑稽。
吳青翼不禁輕扯唇角,笑影乍現間,冰雪初融,春暖花開,最是風華絕代,美不勝收!
突然,一陣大風刮過,席捲起妙竹身上的潔白花瓣飛至半空中,一部分如雪花紛飛一般飄飄然滑落,而另一部分則隨風飛向遠處。
吳青翼伸手捏起妙竹額頭上的花瓣,當指尖觸及妙竹那冰冷的肌膚之時,他忍不住屈起中指狠彈了妙竹一記。
那日晚間,他也彈了妙竹的腦袋,那時候妙竹在夢中喊痛,而如今,當他再次彈她時,她卻再也不會喊痛了!
吳青翼盤腿坐在妙竹的身邊,銀白色的長髮被風吹起,飄逸瑰麗,虛幻淒美。
少卿,吳青翼開始動手挖坑。坑挖好了之後,吳青翼在坑內鋪滿鳶尾花的花瓣,繼而將妙竹的屍體抱進坑內,然後又是撒花瓣,最後才蓋上土。
不久,一座小小的土墳便出現在山坡上,墳頭上放著一把鳶尾花,旁邊豎著一塊木牌,上書:恩人妙竹之墓!
吳青翼在墳前站了片刻之後便轉身離開了乾坤谷。
吳青翼並不糊塗,他當然知道妙竹的死絕非意外,他也知道師父跟大師兄留著妙竹的屍體是為了要查出她的死因。
師父的「毒醫」名號並非虛傳,想必他在第一時間內就已經查出了死因,而大師兄想必也已經知曉了結果,既然如此,他們再留著妙竹的屍體也是多餘,所以,為了報答妙竹的救命之恩,就由他親自將妙竹的屍體下葬,以便入土為安吧!
吳青翼離開後不久,突然間再次狂風大作,白色的鳶尾花花瓣在風中翻滾著,匯聚成一股,直朝墳墓內衝去。
須臾,大風停止,一切恢復到平靜。
當水瑤汐飛奔而來時,見到的是一座被破壞掉的小土墳,墳內空空如也;土墳旁邊是之前盛放著妙竹屍體的木頭箱子,箱內同樣空空如也。
水瑤汐面色一沉,提起輕功便朝著谷口的方向飛去。
正當水瑤汐全力飛行時,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某個池塘邊晃動著一個粉色的小身影。水瑤汐眸光一閃,胸口霎時間充斥著一股莫大的驚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