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莫天嬌撂下句狠話跑走之後,花映笑也失去了逛街的興趣,連糖人都沒吃,就拉著哥哥去了仙樂飄飄喝茶靜心。
莫天嬌讓她等著,她還想讓莫天嬌等著呢,在她的黑名單上,頭一位是皇上,莫天嬌就排第二!不過那鞭子也真叫長了眼,居然就把莫天嬌的帽子假髮給弄下來了,現在一想到莫天嬌的一頭頭髮,她就想笑。
「小姐,什麼事這麼好笑啊?」紅杏見花映笑似乎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沒事。」花映笑回過神來,順手在白紙上寫了四個打字:大快人心。
紅杏見她不說,也不便去追問,端過一碗蓮子羹,放到書桌上,隨口說道:「小姐,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花映笑想了一想,自己的十七歲生辰剛過,爹娘的壽辰都在下半年,二哥就更別說了,正月裡生的。要說是什麼節日的話,好像也不是啊,六月份是沒有節慶的。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
紅杏笑著說道:「小姐,今天是六月十六。」
「六月十六?」那又是什麼日子?聽上去好像有點耳熟。
「去年的六月十六是你出嫁的日子,你都忘了啊?」
「哦。」原來今天是她結婚一週年紀念日,不過這古代似乎沒人會在意這個日子的,不記得也就算了。
「也不知道,殿下他何時能班師回朝。」紅杏瞄了一眼花映笑,這才將心裡真正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花映笑捧過蓮子羹,小口地吃了起來,心不在焉地答道:「不清楚,快了吧。」
上次爹爹還說戰局十分樂觀,估計已經打完仗,正要往回走了吧。
「可是都兩個月了呢。」紅杏小聲說道,聲音裡有些微的不安。」花映笑抬起頭,瞥了一眼紅杏,果然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惶惶的神色:「紅杏,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紅杏猶豫了一會,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兩天聽到其他人在偷偷地說,西征的大軍遇到了麻煩,最近的幾場仗,好像都不是很順利,死傷了不少將士。」
「可是爹爹和二哥,都沒有提過這事啊。」花映笑疑惑地說道。
「老爺和公子,定是怕小姐你為殿下擔心,所以將此事瞞住了。」
怕她擔心麼?好像真的有可能…
家裡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和莫辰風感情篤厚,如果前方真的出了點什麼事的話,他們瞞住她也是無可厚非的。
掐指算來,這場仗已經整整打了一個半月了,按道理說,對付區區八千兵馬是不該拖這麼長時間的,除非是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
可是能出什麼事呢?
花映笑不禁心神不寧起來,她吃了兩口蓮子羹,卻覺得淡而無味如是雞肋,便放下了碗,收拾起書桌來。
方才寫著『大快人心』的紙張上墨跡還未乾透,她將這四個字揪成了團,扔到一旁的火盆裡,取了火折子就給燒了。
煩躁地在書房裡走了幾圈,她忽然大步往外走去,邊走邊道:「紅杏,我去找二哥,你不用跟著了。」
「小姐,亥時都過了半了,明天二公子還要上朝呢,現在想必已經睡下了,還是明天去吧。」紅杏忙跟在她後面說道。
花映笑的步子停了下來,過了片刻才轉過身。
「算了,時候的確不早了,休息吧。」
躺在床上,她卻怎麼也睡不著,胸口總像有塊石頭在壓著,又像是有無數只小蟲子在心上亂爬,讓她心煩意燥。
她這是怎麼了,不就是戰事進展不順而已嗎,又不是說發生了什麼大事,她怎麼會那麼煩亂,總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等明天去問了爹爹和哥哥,弄清楚情況不就好了,她又何必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在這裡胡思亂想呢?
她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裡卻依然亂作一團。沒辦法,她只有逼著自己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不知道數了多少隻羊以後,她終於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天色血紅,她走在一望無際的荒野裡,周圍全是倒下的士兵的屍體。鮮血仍在汩汩地流淌著,在地上匯成了一道道血溝,血溝又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大片血海。
她從來沒有見過屍體,而這次身邊竟全是死人,她驚恐地跑了起來,忽然腳下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低頭一看,絆住自己的那個死人正圓睜著眼睛,眼白上翻,嘴巴猙獰地大張著,舌頭伸出了嘴巴,斜歪在一邊。他的肚子被長矛刺開了,白花花的腸子流到了肚子外。
她的胃裡一陣翻湧,瘋了似的拚命往前跑著,好幾次,都差點被那些屍體絆倒,可她卻再也不敢停下腳步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經精疲力竭,卻仍然沒有跑離那個荒野。她實在跑不動了,只有停下來休息,然而她卻不敢蹲下,不敢低頭看地面,因為她怕自己看了之後,會沒有了逃離的勇氣。
四週一片死寂,忽然,耳邊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
有活人來了嗎?
她驀地回過頭,只見身後走過一匹黑馬,黑馬上,莫辰風正端坐在上面。
「你還活著!」
她驚喜地朝他跑了過去,莫辰風也下了馬,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喜極而泣,緊緊抱住了他,嘴裡喃喃地說道:「太好了太好了,你還活著。」
可是她漸漸地感到懷中的人有些奇怪。他的身體冰冰的,肢體上沒有任何動作。他沒有和她說話,也沒有抱住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任由她抱著。
她將耳朵湊向他的胸膛——
沒有心跳聲。
她猛地抬起頭,卻見他面白如紙,她嚇得忙放開了他,他直直地朝前倒去,在倒地的那一剎那,她清楚看到了他的後心插著一支羽箭。
「啊——」
花映笑淒厲地叫了起來。
房間忽然亮了,紅杏驚慌地舉著燭台,走到花映笑的床前,只見花映笑正驚恐萬狀,閉目大叫著。
「小姐、小姐!」紅杏急忙將燭台放到一邊的桌子上,走上前用力地搖晃著她:「小姐,你快醒醒!」
半天,花映笑才悠悠轉醒,她張開雙眼,眸子裡還帶著驚怖。
「小姐,你做噩夢了。」紅杏將她扶了起來,輕輕地為她拍著胸口。
「是…夢嗎?」花映笑失神地靠在床頭,眼淚從臉上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