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輕輕地關上,正廳只剩下花氏夫婦和孟蘭馨。
「花大哥、平陽,這裡沒有外人,我就有話直說了。」
孟蘭馨輕輕一歎,緩緩道來。
不用說,你們也一定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回洛城了。
十五年了啊,我娘去世的時候,我都未能回來看她最後一眼。
現在我回來了,的確是為了太子一事。
我為定安王求太子之位而來,卻並不是想自己今後母儀天下。榮華似塵土,富貴如浮雲,我並不貪求。
我只是為了我的兩個孩兒。
涼蕪是個苦寒之地,一年有半年處在冰封之中。我隨定安王到涼蕪後不久就生了場大病。那個地方,藥材貧乏,雖然離京時身邊帶了幾個大夫,卻苦於無藥可醫。我掙扎著生下了星兒,此後卻再不能盡婦道,伺候不了王爺了。
在洛城時王爺對我也曾有過真情,王府侍妾數十人,王爺是數十寵愛在一身。此情已逝空嗟歎,情再濃,也敵不過紅顏老去歲月無情。
我的病始終未能痊癒,尤其到了天寒地凍的時候,全身鑽心的疼痛,那是比死了更加難受。長年病痛的折磨讓我很快衰老,失去了美貌,又不能婦道,王爺對我一天比一天冷淡。
星兒週歲那天,王爺從外面領來了一個女子,她是個異族人,叫胡姬。胡姬長的異常妖艷,能歌善舞,伶牙俐齒,尤擅察顏觀色,王爺對她極為寵愛。胡姬來的時候就已身懷六甲,不久生下一個兒子。王爺對這個兒子的疼愛遠遠超過了對風兒和星兒,有段時間甚至想上表朝廷立這個兒子為世子。
不過洛王朝有規定,立世子非嫡即長,王爺雖然也動過廢我王妃之位的念頭,苦於我是皇上及先皇后賜婚只好作罷。
風兒已經成年,王爺仍不立為世子,實際上是看我身體孱弱多病,撐不了多少年,等我一死,他封了胡姬為王妃,到時候就能名正言順地立胡姬的兒子為世子了。
如果只是爭個世子的名頭和俸祿,讓給那孩子也罷了,可是那胡姬面若桃花卻心如蛇蠍,王爺的幾個侍妾屢屢小產,都是那胡姬暗中下的藥,她也有害我和風兒星兒的心思,幾次想加害我們,幸好當年從洛城帶去的侍衛幕僚都忠心耿耿,她始終沒有機會下手。
大夫說我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壽命了,我死無所懼,只是擔心我死後,我的兩個孩兒會遭到毒手。
如果他們一直在涼蕪,便沒人能震懾住那胡姬,到時定然凶多吉少。
所以無論如何,我要幫助王爺登上太子之位。
王爺離開朝廷多年,早年的那些關係都蕩然無存,而我父親兄長雖然官位不大,朝中至交好友卻甚多,就如花大哥,現今已貴為宰輔。
我主動向王爺提出由我帶著兩個孩子,借探望親友為名在洛城活動,王爺早有入朝之心,當場允諾,如果此事辦成,將來定會立風兒為太子。
當年皇上也是答應過昭順皇后立王爺為太子的,皇后仙逝後,皇上不僅不冊封王爺為太子,還將王爺似流放一樣,封到洛王朝最偏遠的地方。
我擔心王爺說話不算,所以讓他擬了一道密詔,這樣他一旦登基,必須要立風兒。
可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花大哥的丞相之位,我料王爺將來必不敢妄動,所以我求花大哥和平陽三件事。
這第一件,是幫王爺爭得太子之位。
花甫國聞言點了一下頭:「就算是為了那兩位賢侄和你受的這麼多年的苦,我和平陽也會竭盡所能幫助定安王。」
這第二件,是求花大哥和平陽妹妹將映雪許配給風兒。
「這更不是問題。」
不,請聽我說完。
孟蘭馨忽然跪倒在地,深深一拜。
求花大哥和平陽妹妹將映雪許配給風兒為妾,並在二小姐成年之時,將她嫁給風兒為正妃。
「什麼?!」夫婦二人大驚,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求花大哥和平陽妹妹成全。
孟蘭馨重重叩了個頭。
「使不得使不得,王妃/姐姐快起來說話。」二人慌忙拉住她,不讓她再叩下去。
兩位不同意,我便長跪不起。
她雖只叩了一個頭,額頭上卻已然紅腫,可見叩的力量有多大。
「姐姐這是何苦啊!」花夫人也跪倒在地,攔著她,看見她那雙淒楚的眼,忍不住心一酸,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映雪是庶出,二小姐才是嫡出,幾年之後王爺如果要讓胡姬的孩子娶了二小姐,即使風兒今後被立為太子,也逃不掉被罷黜的命運!
風兒星兒是他們母子二人的眼中釘,一旦失勢,必死無疑。
「今天見了風兒,我們心裡很是喜歡。讓笑兒嫁給風兒,我們也沒什麼異議,可為什麼要搭上映雪呢?當年對映雪的母親香彩,我們夫婦已經是虧欠了她了,雖然風兒是皇家貴族,可要讓映雪去做一個妾室,王妃讓我們如何開口。」他們夫妻二人感情極好,花甫國也從不沾花惹草,一次酒醉之後誤把香彩當成了妻子,事後極為後悔懊惱,雖將香彩納為妾室,卻再也沒有行過夫妻之實,映雪就是那一次錯誤的產物。這件事上,夫婦二人始終覺得心有愧疚,讓映雪去當妾室,再讓自己的女兒當映雪夫君的正室,他們實在無法同意。
皇家的嫡出長子十九歲之前就算是納妾,也必須成婚,這一點,平陽你身為皇室後裔應該非常清楚。
而風兒已經十八,娶妻之事迫在眉睫,如果王爺為他選定一門親事,對方必定是要做為正妻迎娶的,我不能告訴王爺,更不能告訴其他人,風兒只能納妾,不能娶妻,因為風兒的妻子一定只能是丞相的二小姐,只有娶了丞相的二小姐才能保住他們兄弟二人的命。
所以我只能求你們,就算——就算看在當年我主動和花大哥退婚的情份上,幫幫我。
「唉——」花夫人長歎,「蘭馨姐姐,這的確是我和甫國欠你的。如果不是為了成全我們,你也不必嫁給定安王,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姐姐你起來罷,我和甫國答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