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翌沒有像往常那般嬉笑著反駁我，只是歎息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花容魅，也知道你就住在這裡，也聽了很多關於你的流言。當時覺得不過是兒時的偶遇，做不得什麼，我們依舊是不相干的人。蕭寒把你帶回府，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你長大了變成什麼樣子。見到你的時候，你和文略在親暱地說話，那一瞬間，我心裡居然很不舒服，很嫉妒。十多年，你唯一不變的就是骨子裡那股傲氣，就像小時候跟我說話那般驕傲。我就坐在你對面，靜靜地看你，竟然想把你留在身邊應該很有意思，所以就毫不猶豫答應了婚事。你當時驚異的樣子，可讓我笑了好一陣兒呢。」
我往他胸前敲了兩拳，「原來你還有這麼多花花腸子，背地裡笑話我，太可惡了。」
「好笑的還在後頭呢。洞房花燭夜，你弟弟居然在外面守夜，我沒見過這麼關心姐姐的弟弟。本想和你玩笑一番，誰知你卻胸口痛，拉住我不放。看你痛苦的樣子，我都心疼了。守了你一夜，發現了你臉上的秘密，大概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昏過去以後，臉上的痕跡竟然在四處亂竄。我問你是怎麼回事，你說是早產的原因，就明白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臉是怎麼回事。」
「會竄動？」我忍不住摸了摸臉，不敢相信。
「嗯。我後來問師父，師傅說像是被人下了『噬顏蠱』，這種蠱術早就已經失傳近百年了，卻不想你身上會有。」
許是軒翌不想繼續「噬顏蠱」的問題，轉了口風，「和你在一起，總覺得很輕鬆，我開始不想放開你了。記得文略離開的那天，我跟在你身後很久，那時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傷心最無助的你，往日的傲氣一點也找不著了。很想去抱你，卻怕你抗拒而不敢靠近，直到你喝醉，抱你進屋的時候，看著你的樣子，暗自心疼。後來紅綃惹惱了你，你很不客氣地說不要忘記你是花相的女兒，我生氣了。因為木桑的事，便幾天沒有見你，卻聽下人說你每天都會問我去哪裡了，知道我去青樓，你的臉色就沒有好過。本來平靜的你，卻煩躁不安。我想，或許你心裡是在意我的，只是不自知罷了。」
「哦，原來你是故意的，故意讓我知道你去青樓了，你太壞了。」聽著軒翌一點一滴地說我們的過去，空氣裡瀰漫著淡淡地溫馨。
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回憶。
「誰讓你沉不住氣，自己跑到青樓去。自你不顧一切為我擋劍那一刻起，我便認定你是我的妻子，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開你。即使你不愛我，我也要把你捆在身邊！」軒翌加重語氣，霸道地說。
「那你為什麼到今天才告訴我蓮心玉鎖的事情？」
軒翌笑道：「不想讓小時候的相遇干擾你對我的感情。現在我四面危機，只好使出這個殺手鑭，把你捆緊了。」
「狡猾的狐狸。」我怨道，知道他所謂的危機指的是文略，「從一開始，你就設了一個溫情脈脈的陷阱，看著我往下跳，你就不怕我不順著你的思路走嗎？」
「我有自信你一定會順著走的！」
「哎，識人不明，我一世英名就這樣毀於一旦了。」我戲謔地歎氣，心結徹底打開了。
「那你後悔了嗎？」
「後悔啊，後悔誤上賊船！」我調皮地笑著，說不出的開心。
軒翌刮刮我的鼻子，「上了賊船你就休想再下去，你賴不掉了。」
此刻，我算是明白軒翌為何會喜歡我這個丑顏女子了，我們之間的緣，十一年前就已定下。之前還一直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開始太快，總覺得不真實，現下，一切的不真實也沒了。
蓮心玉鎖，連心連心，冥冥之中一根線就把我們連在了一起。
我捏著玉鎖幸福地笑開了。
文韜最終還是忍不住來尋我，軒翌知趣地留在院子裡，而我和文韜則進屋說話。
「有事？」
文韜點點頭，遲疑片刻，道：「那天晚上姐姐來過，是不是？」
我沒有否認，卻好奇文韜怎麼會知道，「你發現了？」
「那天我走了以後，又擔心文略，折回來的時候發現文略睡過去了，空氣裡又飄著淡淡的迷香味。有誰會半夜三更跑來這裡，除了姐姐，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人。何況，姐姐今天得知博哥哥不在這裡的時，一點也不慌。」
「是，我來過，也知道哥哥和秀姨早已不在此地，我昨天在宮裡也見到了哥哥和秀姨。」我坦承道。
「那麼，我和文略的話，姐姐也都聽到了？」
我歎了口氣，「一字不漏。你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再給我解釋解釋的？」
「哥哥和秀姨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有意瞞你的……」
看著文韜帶著歉疚的神色，我也於心不忍，「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不用自責。只要你不跟文略說我來過的事情就好。」
「這個我自然明白。關於姐姐的身世，我也只是聽文略說的，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你是想說，就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是嗎？」
文韜頷首。
我坦然地笑了笑，道：「無論如何，你和文略都是我的弟弟，一輩子的弟弟，但，也只能是弟弟，你明白嗎？」
「我明白，但文略卻不一定真的明白。」
想起文略，我也頭疼不已，「過兩天我就要離開京城了，但願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也但願文略能想通。我現在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該怎麼和他解釋。」
文韜默然。抬眼看了看站在院裡的軒翌，淺淺地笑道：「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愛你。單憑昨夜他能坦然地牽著你走下台，我就知道你會幸福的，他的確是一個敢於擔當的男人。」
「我幸福，也希望你們能幸福，在這相府裡，值得我牽念的人也就只有你和文略了。」
文韜眼睛有些濕潤，強裝出一副笑臉，有些彆扭之態，「那，我可以抱抱姐姐嗎？」
若是文略，我肯定會拒絕，可文韜，我不會，文韜始終都是把我當姐姐看待。我主動上前，和他緊緊相擁，這一別，不知何年才能再見。
院裡，軒翌眨著眼睛看著，有些哀怨。
此後，我便隨軒翌離開京城，前往巫州。一路上，聽的都是關於我的流言，「丑顏魅姬」，路人皆知！
軒翌打趣說，「你以後便是名動天下的大人物了。」
我暗暗結舌，要是我渺月宮宮主的身份再公諸於世，那又會怎樣？心虛地看了軒翌一眼，幽怨地看向雙兒，都是你害得。
雙兒得意地吐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