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想和雙兒好好說幾句話的,現下卻被紅綃給攪了興致,好不氣惱。憤懣地邁進屋子,癱軟在雕花的紅漆木椅上,煞是不悅。紅綃那句「醜八怪」攪得我心煩意亂,我的容顏真的那麼不堪嗎?
「紫葉,今天的事情,我想知道是為什麼!」
紫葉鎮靜地跪下,垂首不語,扯著衣角的手洩露了她的忐忑。連一向沉穩的紫葉也慌成這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紅綃那麼毫無顧忌,辱滅於我?可瞧著紫葉的態度,怕是不想開口。
我沉歎一聲,起身扶起紫葉,道:「難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麼?」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紫葉的臉上露出為難之態,急於分辨。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不配知道,是嗎?」我忽地陰了臉色,言辭激烈起來。
剛找起來的紫葉又「撲通」跪下身去,「公主恕罪,奴婢是怕公主聽了生氣,然後……」
「然後什麼,然後對紅綃痛下殺手嗎?」我聽見自己尖利的聲音回想著耳畔,渾身微微顫抖,「紫葉,我告訴你,如果你現在說,或許我能饒過紅綃,你若是不說,我遲早也會打聽清楚,那時候,我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姐妹情深,本是人之常情,固然可以理解。紫葉對紅綃不正是像我對哥哥麼。我本不想這麼假以辭色,可是,她卻逼我這般。她越是遮掩,就越來表明有其他事情瞞著我。
紫葉垂眸思量了好一陣兒,沉沉回道:「今日午時一刻,夫人命人送來家書,說弱芸小姐染病在床,不能起身,想讓少爺回去探望弱芸小姐。可是少爺說暫時不想回去,後來紅綃又看見少爺抱著您入屋,陪您歇著,就為弱芸小姐抱不平……所以她剛剛才會那麼失態,口不擇言的。公主,奴婢求您,您要責罰就責罰奴婢,是奴婢沒有把紅綃教好,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願承擔所有的罪責!」
看著紫葉那副甘當罪責的大義模樣,我不禁苦笑,若是換成哥哥,我也會和紫葉做同樣的選擇,不是嗎?紅綃也算是個重情重義的丫頭。只是,既然這個蘇弱芸小姐病倒了,年軒翌應該著急回去探望才是,他為什麼會說不想回去呢?
「青菱,扶紫葉起來。」
「沒有公主的允諾,奴婢不敢起來!」紫葉甩開青菱的手,倔強地說道。
「允諾?你是將軍身邊的人,我能把你怎麼辦?你如此護著紅綃,我又能拿紅綃怎麼辦?」
紫葉立時明白過來,欣喜地叩謝道:「奴婢代紅綃謝公主恩典。」
我擺擺手,道:「下去吧,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是,奴婢告退。」
天氣本就陰霾,再加之鬧了這麼一場,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青菱好言勸我吃些,保重身子,都被我給拒絕了。我將自己反鎖在屋內,想繡一下東西,卻心不在焉的,只好拾了一本書,靜靜心神。
亥時剛過,我聽見門外有輕微的響動,料想該是年軒翌回來了。叩門聲驟然響起,我提聲問道:「誰啊?」
「是我。」年軒翌低沉的聲音傳來。
我並未起身開門,眼睛始終未離開書本,緩緩道:「這麼晚了,將軍來此有何事?」
「可以開門說話嗎?」
我淡淡地回道:「我累了,想歇了,不方便請將軍進來,將軍見諒!」說完,我吹滅了屋裡的燭火,周圍頓時漆黑一片,只留我瞪著兩隻眼睛,暗自心煩。可我究竟在煩什麼,自己也搞不懂了。雖說氣紅綃,可也未曾想和她計較什麼,那我在煩什麼,真是糾結。
門外沒了反應,就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莫名地心空了一大半,我是哪根筋有毛病了?隔了好一陣兒,門外安靜了。他就這麼走了?他的人把我羞辱成那樣,他居然可以不聞不問?隨手將書本甩到一邊,摸黑移至門口,悄然打開了門,伸頭看看門外,還真走了。本來就不痛快,這下更不痛快了。
頹然歎氣,轉身要回屋,卻被人攔腰抱起進了門。熟悉的淡淡的檀香味撲入鼻孔,心裡的不自在瞬間消失了一大半。他將門踢了關上,放下我來,逕自點亮了屋裡的燭火。周圍清晰開來,照亮了彼此的臉。
我慍怒道:「將軍不是走了嗎?怎麼還在?」
年軒翌像是看見稀罕物一般,帶著玩味的笑容盯著我,弄得我頭皮發麻。眸光對上我的,夾雜著不明的笑意。
「你不是睡了嗎?怎麼摸黑跑到屋外張望?」
被他這句話哽住了喉,我斜瞟了他一眼,道:「我就喜歡摸黑跑到外頭張望,我難道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嗎?」
「有,當然有!」年軒翌誇張地說道,「可是沒聽過把丈夫關在門外的……」
瞧著他那耍賴的模樣,忍不住抓起桌上的書,揚手扔過去,卻被他準確無誤地接到手中。
「將軍,文略和二皇子已經走了,您可以不用再演戲了!」我冷下聲音說道。
「那你白天纏著我,要我陪你又算是怎麼回事?」他挑眉問道,俊臉湊了過來。
我倒退兩步,拉開距離道:「喝了點酒,糊塗了,冒犯了將軍,還望將軍見諒。若是讓將軍誤會了什麼,我在這裡賠罪了。」
他幽深的眸子劃過一絲不經意的疼痛,臉上的笑容盡數散去,修長的手指劃過我臉頰上的胎記,「還在生紅綃的氣?」
「沒有!」
「那就是生我的氣?」
「沒有!」
「那你究竟有什麼不高興的?」
「我沒有不高興,我很高興,將軍多慮了!時候不早了,將軍請回吧!」
「你真的想我走?」年軒翌勾起邪魅的笑容。
「是!」
「那我要是不走呢?」
「你無賴!」他的笑令我忍不住想發火,傳得神乎其乎的年軒翌居然這樣耍無賴,真想不透。
「我要是不無賴,早去外面吹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