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的夫人被帶進了皇后的齋房,看著那盤膝而坐的皇后,一種壓迫感快要讓她的精神崩潰了,紅紅的眼眶再次湧出淚來,不為別的,只為恐懼。
「民婦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顫顫巍巍的跪在了皇后的身後,在沒有聽到皇后的示意之前,她是不敢起身的。
可是不想小夕子在帶她進來之後,就轉身退出了齋房,並順手關上了門。
可是木魚聲聲,並沒有停歇的打算,皇后娘娘彷彿根本就沒有聽到她進來的聲音,自顧自的敲打著木魚,端坐的身影屹立不動。
本就情緒緊繃的夫人此刻更是驚恐難安了,心中不由胡亂猜想,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是不是要審問她,或者是想要知道什麼?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慌,可是跪著的身子卻不敢動彈,即使雙腿已經有些麻木。
「民婦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就在膝蓋忍不住,身影搖搖欲墜的時候,夫人顫抖的再次大膽的出聲。
話語卻依然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只不過在她開口的那一剎那,木魚聲重重的落下了,而這就像在她緊繃的心弦上重重的撥弄了一下,讓她膽如寒蟬,不敢在開口了。
此時的她才意識到她面對的不是那個仍人擺佈的梅家女兒,而是當今的皇后娘娘,北昭的一國之後。
母儀天下的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膝蓋從隱隱的刺痛,到難以忍受的刺痛,在到麻木,她感覺自己就在經歷一種酷刑,一種說不出來的酷刑,可是她卻無處逃脫。
吱呀,門開了,小夕子進來了,但是卻不是她以為的有了轉機,而是直接把拉住吹滅了。
屋內頓時變得漆黑,深冬的夜晚總是那麼的純粹,而地板卻又是那麼的冰涼。
門再次關上,夫人驚懼的四處張望,可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她唯一的能感受到的就是那聲聲傳來的木魚聲。
本該是讓她煩躁的木魚聲,此刻卻顯得那麼的親切,因為這讓她最少知道她和皇后是在一個屋子裡。
多麼奇特的心理轉換啊,可是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希望木魚聲不要停過。
這聲音最少能在黑暗中找到一點點的寄托。
可是就在她將希望寄托在這木魚聲的時候,木魚聲卻停了,屋中再無任何聲響,這讓她就像掉進了一個無人的黑洞裡一樣,找不到出路,卻還動彈不得。
「娘娘!」夫人驚恐的叫道,就怕皇后把她一個人扔在了這黑漆漆的屋子裡,她害怕。
可是聲音卻在空空的齋房中迴盪,無人應答。
她似乎忘記了皇后根本不能言語,想要動,可是皇后沒有准許她起身,她不敢啊。
如果她起來了,那就是大不敬的罪過啊。
可是她的雙腿已經麻木了,她好害怕,不知道怕什麼?
腦海中不停的閃動著一個個的身影。
曾經是她的表姐妹的孫穆青,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親生母親,還有殉主的碧珠。
難道她們冤魂不散回來了嗎?
即使這裡是佛門,也控制不住她對鬼魂的恐懼感。
這念頭還未停息,她卻又想到另一個事情。
那次,不是宜妃把皇后關在了一個密室裡的嗎?
難道皇后娘娘知道了?
難道她要她嘗嘗被關在黑屋子裡,什麼都看不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嗎?
「娘娘!」顫抖帶有哀求的聲音在屋中空空迴盪,卻依然沒有應答。
「娘娘,我知道錯了」
「娘娘,我知道錯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恐懼,此刻的她只想結束這無邊的黑暗,她只想能夠走出這屋子,只想獲得心靈的片刻安寧。
突然,窗子打開了,淡淡的月色終於透過窗子射入屋內。
而站在窗口邊的皇后,那有著恐怖疤痕的臉卻恰好的在月光下晦暗不明的展現在了夫人的眼前,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如此場景,夫人頓時嚇得驚呼出聲。
可是看看那看著窗外的人兒不就是皇后嗎?
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她居然被皇后嚇到了,她居然被皇后嚇到了!
她叫出聲來了。
可是聽到驚呼聲的皇后卻只是緩緩的轉身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她,不言不語,不笑不怒,靜靜的看著她。
「喜歡嗎?」血紅的打字藉著月光出現在了夫人的眼前,而皇后拿著紙張的手指卻是鮮紅欲滴。
喜歡這黑?
還是喜歡這疤痕?
還是喜歡這種氛圍?
夫人已經不敢想像,她只覺得此時的皇后好恐怖。
理智還在底線徘徊的夫人只能看著皇后,不知道該怎麼應答,但是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只聽到嘶嘶聲音,皇后手中的紙張已經被一條條的撕裂,一點點的,慢慢的撕裂。
撕成條狀……
在到碎片……
最後幾乎成了碎末,隨手一揚,白色的碎末就在屋中散落,猶若那雪花般翩翩灑落。
而這似乎讓夫人想到了什麼?
皇后出生的那個晚上,不也是大雪紛飛嗎?
而也就在那晚上,孫穆青因為難產身亡,而碧珠也吞金殉主了。
只留下皇后一個死而復活的女嬰,來不及吃上母親的一口奶,來不及嚥下梅府的一滴水,就被送外了千里之外的青竹庵。
難道是她們的陰魂回來了,難道是她們讓皇后來懲治她?
驚恐的神情佔據了她的整個靈魂,看著眼前紛飛而下的碎末,她的身體難以抑制的顫抖著。
「娘娘,救命啊!」再也顧不上什麼尊卑禮儀,跪著爬到了皇后的跟前,緊緊的抱著皇后的雙腳,身子瑟瑟發抖,驚恐的雙眼四處張望著。
而也就在這時,皇后居然回頭一笑,那臉上的疤痕在此時卻是那麼的猙獰,啪嗒,窗子關上了,屋裡再一次的陷入了黑暗中。
要不是自己的雙手緊緊抱著皇后的雙腿,她幾乎要以為這裡除了她,根本就沒有人。
「蓉兒,難道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嗎?」幽幽的話語從空中傳來,驚得夫人忘記了顫抖,忘記了恐懼,呆呆的看著四周,只可惜她什麼也看不到。
「傻瓜,你怎麼坐在地上,快起來。」溫柔的嗓音再次傳來,不是幻想,不是夢境,是真真實實的傳到了她的耳朵裡,並且一雙冰涼的手已經在輕輕的托起她。
「娘娘,是你嗎?」最後一點希望,夫人問道。
「蓉兒,看你,雅兒是不是嚇到你了?」溫柔的話語從未更改過,但是這話卻讓夫人幾乎靈魂出竅。
這麼熟悉的話語,這麼熟稔的稱呼,這麼溫柔的語言,多麼像一個人啊!
那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孫穆青,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親生娘親。
「哎!雅兒畢竟是孩子,你怎麼能和霜兒胡鬧呢!」淡淡的譴責和包容,徹底的讓夫人鎮住了。
「表姐,蓉兒錯了,蓉兒知錯了,求表姐饒了蓉兒吧,求表姐饒了霜兒吧。」剛離開地板的身子再次撲通的跪倒了地上,現在的她真的是自動自願的跪了下去。
所有的猜測和強撐都崩塌了,剩下的只有無邊的恐懼。
「唉,雅兒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啊,做錯了什麼,你要跟她說啊,也不至於一家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啊。」溫柔的話語有著惆悵和無奈,好似她力不從心一樣,一個是女兒,一個是表妹,她站在誰的那一邊都為難。
「表姐,蓉兒求求你,蓉兒向皇后娘娘老實交代,要是表姐不信,蓉兒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寫下來呈交皇后娘娘,只求表姐放過霜兒,饒了蓉兒啊。」
「求表姐了,求表姐了。」夫人一個勁的在磕頭,現在的她也顧不上地板是否冰涼,額頭是否疼痛?
「唉!」幽幽的歎息這是留給她的最後應答,屋裡再次陷入寂靜中,除了她自己因恐懼而發出的無法抑制的喘息聲以及額頭撞擊地板發出的空響聲。
「娘娘,我什麼都認,我什麼都招,求娘娘饒了霜兒,求娘娘了。」久久沒有聽到聲音,夫人停下了磕頭的舉動,慌亂的說到。
她以為孫穆青應該走了,只剩下皇后和她了,或者是,孫穆青正看著她怎麼做?
「我馬上就把所有的事情給寫下來,求娘娘饒了霜兒,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饒了霜兒。」可憐天下父母心,到此時此刻,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她還惦念著宜妃。
燭火再次點燃,而皇后站在燭火邊靜靜的看著她。
那眼神有著說不出的詭異,而這也讓慌亂恐懼中的夫人以為孫穆青還沒走,正等著她行動呢。
狼狽的在桌上找到了筆墨紙硯,一五一十的倉促的把自己曾經做過,以及宜妃的所作所為全記了下來,而這一寫就是滿滿的幾張紙,原本雋秀的筆跡也因為慌亂而顯得雜亂無章。
一邊寫,一邊擦拭那不知為何落下的淚水。
悔恨?
內疚?
害怕?
還是不甘?
梅檀雅站在燭火邊,淺淺的勾起了唇角,清冷的眼神變得更加的幽暗。
沒想到心虛讓她自己招了,她到想看看,她們母女二人究竟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