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祭拜生母一事,雖然沒有大告天下,可是隨著鳳攆的出行,整個北昭都知道了。
減去了皇家出行的奢華排場,有的只是樸素簡約的裝束。
跟在後面,看著那孱弱的背影,梅思源心中佈滿了沉思。
此次出宮,將會是他們父女再一次的面對面的接觸,而除去了父女的關係,他們卻是君臣關係,而這中間又有著太多的錯綜複雜的牽絆。
「老爺,你別生霜兒的氣,她也是不想讓皇上……」看著沉默不語的梅思源,夫人想要為梅惜霜辯解,可是所有的話都被那肅殺的眼神堵在了喉嚨裡。
「自作孽不可活。」梅思源冷冷的說道,她們若是到現在還以為皇后回來還會想從前一樣,對她們那麼容忍的話,她們就大錯特錯了。
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既然選擇了回來面對,那麼她還會選擇不反抗嗎?
怎麼他也無法忘記,當他尾隨眾臣到平南王府迎接的那一刻,當她巡視過群臣的時候,停頓在他身上那片刻的卻意味深長的注視。
他從那一刻就覺得彷彿被蜘蛛絲沾到一樣,他想甩卻無法甩開,反而他的心總有種越捆越緊的感覺。
夫人看著這樣的梅思源,多年的夫妻,她又怎麼會不理解呢?
但是梅惜霜說的也有道理啊,皇后這個樣子,怎麼會坐的長久啊。
現在至關緊要的是,讓宜妃獲得皇上的寵幸,能夠有幸懷上龍種,那才是萬全之策啊。
心思各異的夫妻兩就這麼跟在鳳攆之後,晃悠悠的前行著。
他們的心,他們的前途就像這崎嶇的山路一樣坎坷不平,左右搖擺,放不到一個平衡點。
「老衲慧通,率領普達寺眾僧恭迎皇后娘娘。」還未到普達寺,慧通大師已經率眾在外恭迎了。
「停」隨著小夕子的一聲令下,鳳攆落下,而梅檀雅緩緩走下,看著這個面善的老和尚。
雙手合什,對前來迎接的僧人們表示感謝。
而皇后步行,一路跟隨的梅思源和夫人也只能走下馬車,步行前往普達寺。
一路前往普達寺,卻已是物是人非。
大概半個時辰的步行,對於僧人們來說可能沒什麼,對於梅檀雅以及養尊處優的梅氏夫妻卻還是有些夠嗆,當他們進入普達寺的時候,已經是氣喘吁吁,腳步沉重了。
「娘娘可先行沐浴更衣,用過齋飯後,明晨進行祭拜。」慧通大師親自帶領著皇后走進了當初梅檀雅曾經留宿的齋房。
看著皇后就要走進齋房,梅思源趕緊帶著夫人上前:「娘娘稍適休息,臣等告退。」
梅檀雅腳步未停,直接步入了齋房,對於梅思源,她視若無睹。
走進齋房,看著熟悉的擺設,熟悉的環境,可是卻有著屈辱的感受。
就是在這裡,最為神聖的佛門境地,她失去了純真,雖然她並不會因此而產生什麼難以接受的念頭,可是當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並且還是那個她因為他的大度而感到溫暖的那個讓她逐漸心生依賴的男子時,一切都變了。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欺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盤棋。
她不會在做棋盤上的棋子,她也不想去左右棋手,她只想走自己想走的路。
隨著回宮後,她所有的思緒都在沉澱,而她的思路也更加的清晰,她要做什麼,她要怎麼做,一點點的繪製而成。
而從哪裡開始的,那麼她就從哪裡一點點的收回來。
洗去一身塵埃,同樣的換上了一身的袈裟布衣,從頭到腳,一身素淨,此刻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青竹庵那個憐生。
盤坐,吟誦經文,所有的凡塵俗世都離她遠去。
而同樣煥然一新的梅氏夫妻卻來來回回幾趟,都只能一次次的回去,百無聊賴的呆在各自的齋房裡。
「老爺,我們出去走走吧?」實在呆不住的梅夫人走進隔壁的梅思源的房裡,懊惱的問道。
這麼等著,也不是個事啊,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放肆,你以為這是你梅府啊,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同樣有些心浮氣躁的梅思源破口斥責,她也不看看情況。
雖然這是佛門淨土,是讓人拂去浮躁,洗滌心靈的地方,可是他們卻偏偏在不住,更感到一種壓抑不住的煩躁感和恐慌感。
或許他們現在才能體會什麼叫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的俗語吧。
只不過也許到閉眼的那一天,他們也不會想到這個,也不會知道為什麼他們不喜歡佛門的原因。
「可是我們在這裡要幹什麼啊?」梅夫人也憋不住了,都快要有種委屈哭泣的哽咽了,她這心總是這麼提著,她快受不了了。
「閉上你的嘴,好好的呆著吧。」梅思源也在思索,他該怎麼去面對孫穆青,那個他明媒正娶的女子。
那個溫柔婉約的,與世無爭的女子。
有些東西,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可是當碰觸的時候,卻還是那麼的鮮活。
但是皇后為何會想到祭拜生母,照理說來,她和孫穆青根本就沒有感情,她為何不先去祭拜兩位師太,反而是從未見過面的母親呢。
而她又為何那般肯定,她就是當年那個被他送走的女嬰呢?
還有她到梅府時,那眼中一閃而逝的厭惡,那又是為什麼?
所有的思緒匯總,在他的腦海中翻騰,可是他卻無法找到答案。
但是有一點他是很明確的知道的,那就是今天的皇后或許已經在反擊了。
就不知道她的目標是誰?
會有誰?
她的目的想要達到什麼?
「大人,奴才小夕子求見。」隨著小夕子的聲音傳入,梅思源趕緊收斂思緒,打開了齋房。
「不知公公有何吩咐?是不是娘娘有什麼吩咐?」梅思源謙卑的詢問道。
「大人請勿見怪,這裡是佛門淨地,娘娘讓小的來和大人夫人說一聲,明晨要祭拜夫人,還請兩位閉門清修,希望明晨不會玷污了夫人的靈堂。」小夕子言語低沉的轉述著梅檀雅寫下的字句,這麼犀利的話語,確實有夠讓梅大人難堪的。
「臣敬遵娘娘旨意,謝娘娘訓導。」梅思源再怎麼沉得住氣,臉上的肌肉也有些抽搐,他就知道,知道不會有好事,可是怎麼想也不會來的那麼快。
「夫人,請回房吧。」小夕子微笑以對,隨即對掩嘴驚訝的夫人說道。
「有勞小夕子公公了。」梅思源看著不知死活的夫人,還得沉聲像小夕子表示謝意。
「哪裡,這是奴才應該做的。」小夕子也客氣的回應,雙眼卻看著梅夫人黯然惶恐的走出了梅思源的齋房。
「對了,大人,娘娘讓奴才提醒大人,孫穆青夫人才是大人真正的明媒正娶的夫人,明晨的祭拜,希望大人能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小夕子神情有些尷尬的說道,而這話卻讓剛踏進齋房的梅夫人猛的回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小夕子。
「臣敬遵娘娘教誨。」梅思源咬咬牙,躬身聽取旨意。
他現在根本就沒有還擊的力量,因為一旦他從現在此刻開始反擊的話,那麼迎接他的必然是更加兇猛的攻擊。
他知道,從未如此清醒的認識過。
而沉沉的木魚聲卻從梅檀雅房中傳出,聲聲敲打在梅思源的心上。
本該是讓人沉澱的木魚,此時卻像是一根鼓棒一樣,震得他心緒難平。
力持鎮定的走進齋房中,關上房門,梅思源終於表露了憤怒的情緒,可是他卻發作不得。
木魚聲聲,可是卻再也沒有見到皇后的身影外出,聽著那平緩的木魚聲,梅思源看著窗外逐漸暗淡的天色,他到要看看她究竟有何打算。
隨著時間流逝,木魚聲始終沒有停過,而梅思源和夫人也沒有等到該來的齋飯,甚至連水都沒有,可是他們卻又不能自己去要,畢竟皇后親臨,總不可能無禮至此。
忍,他選擇了忍。
可是這一忍,卻讓他從白晝忍道了晚上,再從夜晚忍道了凌晨。
從情緒難平到朦朧睡去,在從迷糊的睡意中驚醒,那木魚聲依然清脆。
而一陣壓抑的抽泣聲也從隔壁傳來,想來是夫人忍受不住這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氛而哭了。
可是他能怎麼做?
他什麼也做不了?
屋外全是禁衛軍的人?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后的監視中。
而他現在顧不上顧慮夫人的反應,而是害怕夫人此等境況出去,但凡哪裡不對,惹怒了皇后,那罪過可是可大可小。
皇后祭拜生母,本就是不容褻瀆的大事,一旦受到困擾,那可是殺頭大罪啊。
難道這就是皇后想要的結果嗎?
想讓他們情緒崩潰,然後藉機處置他們嗎?
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但是聽著隔壁那停歇不了的抽泣聲,他只能暗恨,這確實不是什麼妙招,但是卻達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夫人,小夕子奉皇后娘娘之命,請夫人移駕前往。」門外已經傳來了小夕子的聲音,而這也讓梅思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時候,皇后要找夫人幹什麼?
他想打開門問清楚,可是卻又不能。
只能聽著隔壁的門吱呀打開,聽著步伐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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