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平安回來了,又一巨大新聞在京城炸開,以徐舟為首的梅系勢力的官員們,身著朝服,親自抬轎,送著皇后回來了,消息一傳出,京城的百姓們紛紛駐首觀望,跪迎皇后平安歸來。
「仁德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一波又一波的聲浪以勢不可當的氣勢傳進了皇宮,傳進了坐在金鑾殿上的皇帝耳中。
「皇上,皇后身份一事,還望皇上徹查,不能聽信謠言中傷皇后啊,請皇上三思。」隨著一個大臣的提議,在朝的大部分官員匍匐一地,懇求皇上對皇后的身份重新查證,他們不相信皇后的身份是假的,更不相信皇后會畏罪潛逃。
皇后的離奇失蹤,以及富貴公公的昏迷不醒,這一切都得調查清楚,才能還皇后娘娘一個公道。
「啟奏皇上,皇后娘娘已經在各位大人的護送下到達宮門了。」小夕子從小太監那裡得到消息,馬上稟報,雖然他依舊面無表情,但是夜冥卻能看出小夕子的激動和期盼。
「傳」夜冥冷冷的說道,他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當他聽到皇后平安回來的消息的時候,他幾乎忍不住的從龍椅上站起來,可是當他聽到她是由梅家那些官員護送回來的時候,他的心一擰,滿腔的激越瞬間凍結,而在當他看到小夕子那按耐不住的喜悅心情時,他感到的是一種憤怒和悲哀,滿朝文武的請命更讓他和皇后兩人的距離拉到了最遠,甚至對立。
由遠及近,看著那素雅的容顏在一次的出現在了大殿上,看著她那依舊清冷,卻不見絲毫憔悴傷痕的容顏,他的心裡有些放鬆但是卻湧上更多的惱怒。
放鬆是因為她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惱怒是因為她既然平安無事,為何現在才回來,她去哪裡了?
「臣妾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梅檀雅雖然身著便裝,但是卻絲毫不減皇后的威儀,反而有種自然天成的威嚴。
「殿上所跪何人?居然敢自稱皇后,你有何憑證證明你是梅思源的親生女兒梅檀雅?」夜冥沒有讓跪在地上的梅檀雅起身,反而冷冽的質問。
「妾身梅檀雅乃是皇上欽點皇后,皇上就算是要質問於妾身,也不能忘了妾身的身份,畢竟皇上還沒有真憑實據斷定妾身為冒名頂替之人,也就沒有廢立妾身的後位的依據,妾身當下還是北召王朝的皇后,皇上的東宮娘娘。」梅檀雅抬起頭,冷靜的反駁到,在她的身後卻聽到小聲的抽氣聲,皇后的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居然敢在文武百官面前拂逆皇上,讓皇上難堪,她也算是第一人了。
「大膽,死到臨頭了,還敢狡辯,你說朕沒有證據,那你又如何證明自己就是梅思源的親生女兒?」夜冥幾乎是惱羞成怒了,看著大殿之上的皇后,他們終於還是爭鋒相對了,她應該知道,他這麼做是因為什麼,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理解呢?
「因為只因為皇上一道聖旨,一份恩寵,妾身就從山野之外躍入宮門,只因為妾身是父親大人的嫡系長女,皇命難違?」梅檀雅這話可就有些情緒了,要不是他的別有用心,要不是梅思源的私心,她又何必踏入這泥沼之中,身陷險境而難以脫身。
「你純屬狡辯」夜冥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沒被激得跳起來,照皇后的說法就是要她不是梅思源的女兒,她何苦進宮?那她的意思是她根本就不屑於這皇宮所帶來的榮耀,也不稀罕於他這個一國之君,越想越惱火,逐漸有控制不住的趨勢。
而這麼強烈的怒火自從他當上皇帝以來就很少出現過,就算是被太后控制著,被梅思源左右著,他照樣能坦然處之,把滿腔的怒火和憤恨深深的壓在心底沒有表現出來,可是今天卻有壓制不住的勢頭,他真的想發火。
「要是妾身真是冒名頂替,要是妾身真是畏罪潛逃,妾身倒是想問問皇上,妾身的貼身宮女和富貴公公呢?如今何在?他們可都是皇上一手安排在妾身身邊的人,難道他們也是臣妾的同謀,還是陣前倒戈了?臣妾還真不明白,還請皇上明示?」梅檀雅這話不卑不亢中卻有著淡淡的反諷意味,她就是要激怒皇上,讓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按著他的計劃再走的,要真是把她逼急了,她寧可魚死網破。
「皇后這話說在點上了,皇后的宮女和太監呢,為何沒和皇后一起回來?唯獨皇后回來了,朕到想知道為何?」夜冥眸子厲光一閃,沉聲問道。
「既然皇上稱妾身為皇后,既然皇上還沒有罪名問罪於妾身,那麼妾身是否可以起來了,地上寒氣重,跪久了,不用皇上動手,妾身也活不久的。」梅檀雅這話說的,讓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這麼嚴肅的場合,這麼緊張的氛圍下,皇后居然還能如此從容,如此的膽大妄為,讓人佩服,也讓人為之捏了一把汗,卻無人知道,今天的梅檀雅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勇者無畏,智者無懼,無慾則剛,在梅檀雅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皇后平身」夜冥狠狠的嚥下一口唾液,深呼吸,這才平靜的命令。
「謝皇上」梅檀雅也禮尚往來的道謝,緩緩起身,起身的時候,由於姿勢的改變,小腹微微抽痛了一下,梅檀雅不由皺眉,這疼痛雖然很輕微,但是卻牽動著她的心,她不由擔憂,是否傷到孩子了。
本想忍一忍,或許只是一時的不良反應,一會就好了,卻不想抽痛感越來越激烈,梅檀雅站直的身子也忍不住的微微顫抖。
「朕還等皇后解釋清楚,為何只皇后獨自回來了,而隨行太監和宮女卻沒有回來的原因呢」不見梅檀雅開口,夜冥看著殿下,緊緊咬著下唇,似在忍受痛苦的梅檀雅,冷眼催促到。
「傳太醫」沒有等到梅檀雅的反唇相譏,卻等來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皇后的身軀也再也支撐不住的滑到了地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夕子可以算是第一個衝到皇后身邊的人,看著皇后那瞬間冷汗淋漓的煞白面容,緊緊皺起的眉頭,緊咬的下唇,絕望而又祈求的眼神,小夕子扶起了皇后的上半身。
「小夕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淡淡的殷紅已經從梅檀雅身下流出,下唇已經被咬破出血,緊緊摀住小夕子的雙手,祈求的看著小夕子,她不想失去這個孩子,不想。
一句話讓小戲子再也忍不住了,轉頭就向上座的皇上大叫:「皇上,娘娘要小產了」。
「傳太醫」夜冥再也忍不住了,衝下了龍椅,推開小夕子,一把抱起梅檀雅就往棲鳳宮跑去,心中還為這突如其來的信息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
皇后居然懷了他的孩子,而他居然不知道,可是為什麼他卻在聽說之後有些錯愣,更多的是驚喜,完全不同於聽說淑妃懷孕時的感覺。
可是看著那順流而下的血紅,夜冥慌了,雖然他知道自己能狠下心來置梅檀雅於死地,雖然他知道,他能忍住自己的感情,可是當他看著梅檀雅的鮮血一滴滴的滴在地上,一路延續,他慌了,怕了,亂了。
「冥,檀雅求你,救救孩子,孩子是無辜的,讓他活下來,好不好?」梅檀雅斷斷續續的忍著疼痛小聲的說道,就怕自己的激動讓孩子失去的更快。
她還曾經慶幸,這個孩子能夠和她相依為命,能夠陪伴她度過生死存亡的邊緣,他也一定會陪伴她浪擊天涯,可是她怎麼能忘了,那個時候的她和她(他)是同心的,因為是外界在威脅他們母子,可是今天是她,是她自己傷害了孩子,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虛弱,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情緒激動,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勞累,明明知道肚裡的孩子肚子餓了,可是她都做了什麼?
忍著飢餓,疲於奔波,是她不珍惜他,所以他再也不要她這個媽媽了,他就要離開自己了。
一想到這裡,無慾無求的梅檀雅只感到一種濃濃的絕望讓她喘不過氣來,一種強烈的自責愧疚感讓她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你要我死,我可以死,但是求你讓他活下來,好不好,他是無辜的,好不好,我求你了,好不好,答應我,好不好,你是皇上,你的旨意就是天意,你命令他不准離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皇上,留下他,好不好?」長期以來一直壓抑的恐懼無奈絕望悲傷,在這一刻決堤,梅檀雅語無倫次的看著皇上,蒼白的哀求道,那眼中不時閃現的期望和同存的絕望相互交織,一種近乎瘋狂的悲哀從梅檀雅身上顯現出來,看得夜冥的心好亂,好痛,一種從心底,不,從全身各個毛孔衍生的疼痛,讓他緊緊的抱住了梅檀雅,他的自私,他的自以為是,居然傷她傷的如此的深!
「朕命令他不准離開皇后,他不敢離開的,皇后別擔心,沒有朕的旨意,他那也不敢去,要是他個膽敢違抗朕的旨意,朕就是逆天也會把他帶回來交給皇后,別擔心,有朕在,他不會有事的。」夜冥抱著她衝進了棲鳳宮,太醫已經趕到了,而笑顏逐開出來相迎的梅惜霜卻在看到梅檀雅那一刻驚呆了,驚楞的站在門口動彈不得。
「謝謝皇上,謝謝」梅檀雅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可是卻不甘閉上眼睛,就怕閉眼之間,會有什麼她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發生,一直撐著,直到耳邊驚慌的聲音遠離。
「皇后,皇后」夜冥看著緩緩垂下頭的梅檀雅,蒙了。
而小夕子卻悲憤的連聲呼喚,跪在床邊已是熱淚縱橫。
看皇上攔到了太醫的路,小夕子也不顧大不敬了,一把就把皇上拉到一邊去了,留出空地給太醫施救。
「她死了!」夜冥的眼前感覺霧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怔怔的看著小夕子,悠悠的問道。
「不,娘娘沒死,娘娘一定不會有事的,娘娘還要活著為難奴才呢。」小夕子堅定的話語卻堵不住他的淚意,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現在到希望自己像個娘們,不,是個娘們,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大哭一場了。
用力的抹去眼角的淚水,他不哭,娘娘還沒死呢,他幹麼要哭,那不是詛咒娘娘嗎?他不能哭。
「她死了」看著床上那模糊的人影,皇上唯一能重複的就是這麼一句,悠悠的,輕輕的,似是發自心底,卻又像是無意識的。
只是感覺整個人暈暈的,眼前灰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
「皇上,奴才求你了,娘娘不想沒了孩子,求皇上留住小皇子吧,皇后不是說了嗎?皇上是皇上,皇上的旨意就是天意,只要皇上下旨,只要皇上不給走,小皇子就一定能留下來,只要小皇子在,娘娘就不會有事了,娘娘怎麼捨得扔下小皇子自己走了,皇上,奴才求你了。」雖是力持鎮定,小夕子也是有些語無倫次驚慌失措了,現在在他的心中,只要能保住孩子,保住皇后,不管什麼方法,他都要盡力去做。
雖然不知道皇后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麼,雖然不知道皇后究竟遭遇了什麼,但是他就是知道,從不求人,從不示弱的皇后居然求他,求皇上,可見這個孩子對於皇后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只要保住了孩子,那麼皇后娘娘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想到皇后那絕望的眼神,那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小夕子有種預感,一旦孩子沒了,娘娘很可能也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皇上,奴才求你了,你救救皇后吧,你讓娘娘安心,讓娘娘知道,小皇子不會有事的,皇上,奴才給你磕頭了,求你了皇上。」小夕子跪在夜冥的跟前,用力的叩頭,只希望皇上能夠打發慈悲,留住孩子,也就是保住娘娘的命根啊。
一聲聲的骨肉撞擊地板的聲音,慢慢拉回了夜冥的意識,看著那慢慢沁出血來的額頭,夜冥的視線漸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