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妖孽 傷情 重遇洛桑
    水起波瀾,海中的那片淺藍,人隨扁舟在沉穩中浮動,輕風微蕩,若苦澀滄海一栗。渺無飄戈,遨遊蒼穹,竟有道不盡的飄逸。宛若神仙:佛指輕抬向高空,兩袖輕拂御青風。

    在這麼一艘貨船上,除了船家和幾個漿手之外,乘坐的客人倒是寥寥可數。放眼望去,除了裡艙喝茶的兩位姑娘,就要數船頭的兩人了。

    細看兩人都身著道袍,想是道家中人。中年道士正坐在矮凳上臨海而釣,少頃便發覺有魚上鉤,魚線一收,魚兒便被立在中年道士身旁的俊俏少年順勢的接在了竹筐裡。

    再看那垂釣道士直接便將魚線甩入海中,那魚鉤上竟然沒有上過魚餌。可見他的心境絕對異於常人,道行怕是不淺。

    那少年低頭看著兀自在筐裡掙扎的魚兒,神情有絲不忍,再看看已近半筐的魚,不禁出聲道:「師父,您累了嗎?要不要歇一歇?」

    中年道士瞥了一眼身旁的徒兒,便又將視線轉移到手中的魚竿上,冷聲道:「莫言,你可還記得為師曾經對你說的話嗎?」

    莫言一震,他的眼睛忽然變得幽深,「徒兒自是記得!師父曾說過身為道家中人,最需要和最不需要的便是心軟。只是……」

    「只是什麼?」

    「師父說過世上的妖和魔都是邪惡的,我們道家人都應該,視剷除這些妖孽,維護江湖正義為己任,可是魚兒是無辜的,師父為何還要如此這般對待它們?」莫言脫口道。

    中年道士聽了,眼裡忽然泛起一絲細微的冷嘲,轉瞬便消失不見,他抬頭凝視著莫言,臉上居然恢復了一些笑意,卻也只是高聲吟道:「清風破,空寂寞;老道無事來垂釣,殺生也為度天道!」話落,那本來只專注垂釣的中年道士竟然緩緩收起魚竿,交給一旁的徒兒,便徑直向艙內走來。

    此話一出,本在船艙內飲茶的絕色女子眼光不禁一寒,而端坐在她對面的清冷女子更是將眸光望向了緩步而來的老道。

    這兩人自是幾天前離開天谷的淚墨和碧水。

    兩人相視一眼,一切話語盡在不言中。外面的中年道士雖身為道家中人,但是殺氣太重,還是少惹為妙。

    話雖如此,那中年道士進了艙內,就隨意尋了處矮凳坐下,順手抽出別於腰間的酒壺喝起酒來。

    艙內氣氛頓時沉默起來。

    莫言在外正在清理著竹筐裡的魚兒,他彎腰撿起一條正在活蹦亂跳兀自掙扎不休的魚兒,神情有些發怔,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不禁往艙內快步走去。

    「師父,這些魚兒怎麼辦?」話語甫出口,手中的魚竟一下子掙脫開來,直直的向飲茶的兩位女子甩了過去。

    「姑娘……」莫言本來是想叫兩人及時閃避,免得被濺到,但話還沒說完便忽然睜大了眼睛,緘口不語。顯然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那兩位女子甚至是沒有回頭,其中一位紫衣女子只是輕揮了一下廣袖,那魚兒竟被反彈到一旁的門板上,而那魚兒竟然完好無損的深嵌在門板裡面。莫言不禁暗歎道:好深的內力啊!

    「好內力。」中年道士低低脫口道。

    莫言收起驚愕上前行了個道家的禮,誠心道,「剛在莫言無意冒犯,還請兩位姑娘見諒!」

    淚墨淡聲道,「無妨。」

    莫言點點頭看著門板裡面尚在輕微掙扎的魚兒,再看看師父的方向,繼續問,「師父,這些魚該怎麼辦?」

    「你自己看著辦吧!」中年道士摸著鬍子,掃了一眼莫言,便喝起酒來,不再言語。

    「謝師父。」莫言取出門板裡的魚兒,快步向外走去,眉梢間儘是喜色。待到了外面,他便將筐裡的魚悉數的倒進大海放生了。

    「師父,徒兒將魚兒都放生了!」莫言走進來笑嘻嘻的看著中年道士。

    聽了弟子的回答,中年道士喝了一口酒,歎息了一聲,問道,「已經死去的魚,你為何還要將其放入大海?」

    「徒兒認為:魚兒是屬於大海的,即使是死了,也應該回到大海中去。」莫言低著頭,言語間不禁帶了幾分傷感。

    「簡直是荒謬!」中年道士冷斥道。

    莫言垂下眼睛靜默在一旁。

    中年道士也不再搭理身旁這個在他看來太過於心軟的徒兒,喝了幾口酒便趴在案邊,不一會便呼呼的打起鼾聲睡著了。

    莫言取出道袍輕輕地披在中年道士的身上,轉頭不巧正撞上碧水探究的眼神,便無聲的笑了笑。

    碧水微蹙眉頭,冷冷的調離視線,看了眼外面的景物,看來天黑之前便能抵達清風鎮了。

    清風鎮是通往月霄宮的必經之路。

    淚墨和碧水下船到此的時候已近黃昏,街面上一片蕭索狼藉,只有寥寥的行人,但每人的步伐竟是行色匆匆。

    淚墨見此皺眉,遂攔住一人,問道,「出了何事?」

    那人急著趕路,只見前面有人攔住了自己的去路,不禁怒火中燒,正欲破口大罵,待抬起頭看清了面前的女子,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好美的女子啊!說起話來也變得結巴起來,「這位……這位姑娘!有……有事嗎?」

    「我看鎮中行人稀少,就連走動之人也是行色匆匆,敢問清風鎮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人聽到「清風鎮」三個字,已從適才的癡迷中清醒了過來,渾身打了個冷顫,快速的看了眼淚墨和碧水,急聲道,「姑娘,我看二位也是初次來到這裡,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我勸兩位還是趕快離開清風鎮,越快越好!」

    「為什麼?」淚墨和碧水聽他口氣嚴重,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那人先看了眼四周,放壓低聲音道,「清風鎮晚上有殭屍!這裡早就無人敢居住了。」

    淚墨和碧水一聽大為震驚,尤其是淚墨。

    殭屍怎麼會出現在清風鎮呢?

    「對不住了兩位姑娘,我要趕緊離開了。」那人顫著聲音,像是憶起了什麼可怕的記憶,抓緊肩上的包袱,快步向前跑去,邊跑邊不時回頭高聲勸道:「兩位姑娘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可信嗎?」碧水打著手勢,望著此刻含笑不語的紫衣女子。

    淚墨輕笑出聲,「到了夜裡自會知道。」說到這,她頓了一下,收起笑容看著碧水,神色平淡溫和,「碧水,此刻你離開清風鎮還來得及。」

    碧水的神情一下子惱怒起來,打著手語的動作幅度也大了起來,「姑娘把我碧水看成什麼人了?」

    淚墨看她如此,悵然道,「碧水,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碧水的眼睛亮了亮,又黯了下去,搖搖頭,「五年之期滿時,碧水自會離去,所以我的離開,不是現在。」碧水定睛的看著淚墨,好像認定她會知道答案,原本清冷的眸子也變得波光粼粼,握緊了手中用綢布纏裹的微瀾劍,邁開步伐堅定地向命運未知的清風鎮走去。

    淚墨看著碧水倔強的背影,無聲而笑,她那掛在嘴角的笑容一瞬間傾國傾城。

    看來,碧水生氣了!

    兩人來到一所破敗蕭條的客棧,推開虛掩的門板,本來會以為觸目定是蛛網滿佈,但進去後卻發現,雖然簡陋,但是桌椅擺放卻是整齊,屋裡亦是十分乾淨,像是有人在此居住。

    可是清風鎮不是早就無人居住了嗎?那麼又怎會有人甘冒生命危險留在這裡。

    兩人正疑惑間,忽聽樓上有腳步聲傳來,兩人屏息看去,那人雙腳沉穩有力的踏在破敗不堪的樓板上,樓板似是承受不住那人的重量般,發出「吱呦吱呦」的呻吟聲,樓梯口漸漸露出那人的黑色長靴,待整個人出現在兩人的視線時,一向清冷的碧水竟然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驚呼。

    淚墨對著黑衣男子那雙冷淡憂鬱的雙眸,臉上浮現一抹訝色。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黑衣男子正是兩個月前在武林大會上出現又離開的洛桑。洛桑也沒料到會在此見到兩人,若是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出現在這裡,他都不會有一絲的吃驚,但若是兩人同時出現,就不得不令人驚訝了。

    他一次受傷,被古遺風所救,兩人談話頗為投機,就成為了好友,曾去過天谷數次,自然是見過碧水的,他自是明白碧水是不會輕易離開天谷的,即使是離開,那也定是追隨著古遺風才對,又怎會和淚墨結伴而行,難道是古遺風出了什麼事情……

    碧水似是看懂了洛桑的顧慮,就輕比著手勢道,「淚墨姑娘是主人的好朋友!」

    洛桑皺眉看了眼淚墨,卻發現此番再見她好像有什麼不同了?是哪裡呢?他盯著淚墨忽然間豁然開朗,是她的眼睛。她此刻的眼睛比以往還要耀眼奪目,雖然一如往常的淡定,聰慧,卻好像又多了一種東西,溫和。這種溫和很像古遺風。他暗思: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淚墨看著洛桑略帶探索的眼神,不以為意的輕笑了下,掃了眼四周,輕道,「奇怪了……」

    「奇怪什麼?」洛桑問道。

    「夜歌呢?」一直忠心耿耿的夜歌此刻竟然沒有跟洛桑一起出現,豈不另人訝異!

    洛桑沉重出聲,「他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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