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站在空無一人的梅林已經很久了,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動也未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著狂的神情,木眉的眼神深處,有濃濃的傷痛泛起。
昨日主子算出破軍可能死而復生,唯恐眾人不知焚化他的屍首,就連忙離開梅林前往櫻城。幸好趕得及時,並未釀下憾事。櫻紅袖自是仇恨不已,就在眾人欲群起而攻之時,破軍復活了。他的屍首忽然被一層耀眼的紫光包圍著,那紫光似有靈性般在他身體的各個穴位上流竄,破軍漸漸地脫離屍首台,漂浮在半空中,輕輕地旋轉起來,最後落下。破軍的手、腳、眼……都慢慢的動了起來。眾人以為詐屍,都紛紛懼怕的向後連退了好幾大步;就連櫻紅袖也不禁驚呆了,她滿含淚水緊緊地捂著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忽然坐起來的父親。
在場人中沒有人看見狂輕輕地鬆了口氣,但木眉卻看到了。沒有人比她能夠瞭解主子這一路的擔憂有多重,她知道主子是想幫「那個人」脫罪的。從來,只要是沾上「那個人」的事,就是讓主子犧牲性命,恐怕他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也許是在很久以前,她就已明白在狼王的身體裡面扎滿了瘋狂蔓延的絕望深根。也許是太明白了,所以一直以來她對他只能存有敬重之心,不敢有絲毫的幻想和希翼。
她是一棵木眉精,為了生存,幾百年來不屈不撓的在乾燥的沙漠中頑強的生存著,她埋藏在沙漠下的根有無數條,均有幾丈長。雖然辛苦,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生的渴望。
直到有一天,一位俊美的白衣男子走了過來並靠著她的身體小憩。那一刻,她的身體彷彿都在顫抖,為了讓他睡得舒服,她努力地伸展枝葉阻擋烈陽。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他們妖界的王,一個從出生就被眾妖視為天神的領袖!妖界的女子們恐怕都對他存有愛慕之心,當然她也不會例外。但就在那一天,那麼近的距離,她卻發現了這位天神人物的另一面,是那麼的脆弱和傷感。那一天她哭了。她曾經以為身為樹精,是永遠不會有眼淚的,但那天,眼淚卻來得那般毫無徵兆,止都止不住。綠色的汁液從她的身體上,甚至是每一片的葉子上,急劇向沙漠滴落,然後最終被亢熱的沙粒吸收,蒸發的毫無蹤跡。而在以後漫長的幾百年裡,狼王依舊會偶爾過來,時間不長,有時是遙望漫無邊際的沙漠發呆,有時則幻化成狼形,將他的整個頭緊緊地藏在身體的毛髮下。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心裡就盛滿了悲痛,可她又能怎麼辦呢?她該怎麼去挖空他的哀傷和絕望。不,她清楚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所以她只能跟著他一起痛苦,一起淪陷在時光的洪流中不可自拔。
既然不能化解他的痛,那麼至少有一個她心甘情願默默地躲在角落陪著他一起痛。這樣也許也是好的!
狼王忽然失蹤了九年,而在這九年裡,她因為能力出類拔萃被長老們任命為左護法。至於狼王,沒人知道他這九年究竟去了哪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妖界幾位法力高強的長老無論怎樣掐算,都尋不到他。那時道界的流金對妖界大開殺戮,妖界無首,頓時一片混亂,就在眾人絕望的那一刻,狼王回來了。它的毛髮沾滿了厚厚的灰塵,四條腿因為長時間和遠距離的奔跑均被磨出了鮮血。
他們的王回來了!也變了!他的眼神不再空洞的如同深井,更不會漫無目的的遙望一個方向發呆,他的眼神裡已經裝滿了太多東西。很多時候他會眼神堅定的望著中原方向,默默的抬起修長的右手在夜空中虛擬的比劃著。剛開始,木眉以為那是符咒,可在有一天,她忽然發現主子畫的竟然是一位女子的畫像。由空中殘留的幻象上看,那位紫衣女子絕非簡單的人物,她雖在笑,但眼神卻冷漠而倔強,含著淡淡地憂傷,似是看透了世事,從某一方面來講,紫衣女子和主子很像,一切好像都是宿命的安排。
那刻,木眉的心裡微微泛起了一絲苦澀,但卻異常堅定了一個信念。她要拼盡性命的守住主子的幸福。
但那樣的一個女子,渾身都佈滿了尖刺,接近她的人無不被刺得遍體鱗傷。木眉從來沒有想過再次見面,主子和淚墨的矛盾會越來越深,明明都深深地關心著對方,卻總是傷害著彼此。有好幾次,兩人不歡而散後,木眉都會發現主子的眼神裡就會有些落寞和傷痛。
也許,很早以前,這麼出色的一對男女,都生病了。
病得很嚴重!
這種病紮在各自的心裡,深深地用刺圍住,不容許任何人窺探。
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或事物能夠毫無保留的走進他們的心裡。
即使是那個愛對方勝過愛自己的人都不能……
木眉看著主子憔悴的臉,輕聲道,「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想必淚墨已離開多時,氣息和幻象根本就追查不到她的行蹤,要找她實屬不易。
狂的手在袖中不自覺的握緊。
他慢慢地向前方走去,木眉走在他的身側,問道,「我們不找淚墨姑娘了嗎?」
狂的腳步頓了頓,「如果一個人存心不讓別人找到,他就會有各種各樣的辦法不讓人有機會找到他!」
木眉驀地轉頭,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主子和她根本就算不出淚墨的行蹤,再怎麼離開,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天,除非淚墨事先就隱藏了自己的蹤跡。
木眉看著主子陰晴不定的臉龐,脫口道,「那我們不找她了嗎?」
狂的神色徒然一變,眼神凌厲起來,「為什麼不找?她就算死也是死在我的手上!」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幾乎淡的微不可聞,不注意聽的話,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