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然沒有說話,望向姑娘,只見她早已閉上雙目,身子微側好像是睡著了。不知剛才的話,她可有細聽。輕歎,想他煥然自入江湖多年,什麼人不曾見過,可姑娘卻是最特別的。記得初次在紫竹林見到姑娘,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差點就失了方寸。立在花間,被蝴蝶纏繞的她,披散長髮,一身素衣隨風飄揚,美得竟不似人間之人,她淡淡的望著面前被幻覺纏身的人,眼神漫不經心迷離而深邃,忽然間她竟笑了,淡淡的笑容在她的臉上綻放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美得炫目。煥然不禁看呆了眼,他相信那一刻的素緞也是和他一樣,均被這樣一朵清淺的笑花給爍傷了雙眼,卻又甘之如飴。這世上再沒人會比她更適合這樣的笑了,就連他那貌若天仙的宮主恐也及不上她的一半。
察覺到她在床上翻了個身,身體已有大半出了床榻,他趕緊上前,遲疑的伸出手,卻又遲遲的不敢出手接過,直到見她微蹙眉,似是睡得極不安穩。這才微歎氣,上前抱起她,放好,將棉被幫其蓋上,臉上有他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素緞怔怔地望向煥然,看到他的動作,心中大痛。是呀,早該想到了,以姑娘這種空靈的女子,即使鋒芒盡斂,但還是深深的吸引著世人為她佇足流連。如今的你怕是早已對姑娘情根深種了吧,只是,聰明如你又豈會看不清一個事實:這樣的姑娘又豈是常人便可相伴的。只願你對姑娘的情意沒有那麼深,將來才不至於受到大的傷害。
翌日,素緞服侍淚墨起床後便開始梳理她的長髮,忽然開口:「姑娘,你長得可真好看!」語氣中竟帶有一絲羨慕和哀傷。
淚墨微微地笑了笑,斜望了素緞一眼,沒有說話。素緞是第一個說她好看的人,她好看嗎?她不知道。在如天神一樣的父親面前,她始終都是最平凡的。她身上那點微弱的光只消碰上他,馬上就會灰飛煙滅。但她知道,她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為好看的。小時,她每次都在等待著父親的垂目,可他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可有一次,父親本來已經從她的面前走了過去,卻又忽然將頭轉了過來。父親的眼中有掩蓋不住的訝異甚至是驚艷。雖然這一眼的時間很短,但她卻明白了她的笑原來可以這麼吸引人。為了父親,她開始喜歡笑。時間長了笑容也便成了她臉上不可缺少的面具。
梳好長髮,素緞低頭取來濕巾為淚墨淨面後,方道:「姑娘,目前殺人者還沒找到,恐怕我們還要在此多留幾天,好在有線索可尋,煥然已前去調查,相信不久就會有結果。」
「你們認為,擅使銀針之人極有可能就是殺人兇手嗎?」如果淚墨沒猜錯,素緞口中的線索,就是煥然之前在死者身上尋得的銀針。
「姑娘怎知?」話甫出口,素緞雙眸微亮,恍然大悟道:「原來您並未睡著。」
淚墨輕笑無語。不承認也不否認。初時精神尚佳,可聽著聽著睡意襲來竟真的睡著了,但事情的經過她倒是聽得十分明白。此事畢竟是他人之事,與她無關。若非必要,她也不想多沾事端。
「姑娘對此事可有何高見?」素緞望著正悠閒喝茶的姑娘,誠懇的問道。
淚墨望著眼前的素緞,眼睛裡閃過一抹笑意:「順其自然。」
素緞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人能有她的從容淡定。她永遠彷彿都置身於塵世之外,對周邊的人和物看似有情卻似無情。相處近一個月,以為瞭解姑娘很多,卻在不經意間驚覺其實自己根本就不曾真正的瞭解過她,哪怕是只有一點。初時以為她極喜歡喝茶,非好茶,不喝,但後來卻發現即便是一杯無味的開水或是一瓶劣質酒,都會再次成為她的新喜好;她喜愛美食卻能在荒郊野地裡啃食干饅頭時自得其樂;她嗜睡,有時可以連續的睡上兩天都不會醒,可卻也能連續兩天都不眠不休的淡笑賞月;她可以熱心的救助一條狗,卻又能對人的生死置之不理,冷眼旁觀……可也就是這樣的一個她,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命的吸引著眾人向她靠近,膜拜。她、煥然,甚至是一路上所遇之人,不都是最好的說明!
淚墨看著正怔怔發呆的素緞,慵懶的伸了伸腰,淡聲道:「煥然幾時回來?」
素緞連忙收斂心神,微微沉吟道:「約莫早飯過後。」說到這,神色不禁一緊忙道:「姑娘,我這就吩咐小二將飯菜端上來。」說完便匆匆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