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藍站在那如雕塑般,再也回不過神,
難道,他不知道?
可,那段塵年往事,他講得多委婉,在她知道的恰到好處之時,把那曲離淒婉的故事講得生動迷人,自風安毅向她攤牌,一切的巧合變得合理化。她便毫無疑問的選擇懷疑,他是知道的!
她更加認定,她自己沒有那個本事,贏得棋道高手馮至剛。
他卻告訴她,如果早知,便不會纏她下棋?
「小藍?」馮沐半天沒聽明白,父親跟小藍之間有些什麼事是他不清楚的,是什麼與風叔有關,又與溫姨有關?
必定發生了什麼不被人知的事?
張嘴想問,一陣手機鈴聲截斷了他,掏出來一看,是小藍的手機,幫她整理的時候,發覺關了機,他給打開來充了電。
「小藍,你電話?」
區藍聞聲側過頭,望著他沒反應,顯然沒聽到剛剛的話。
發覺他手心鳴叫的手機是自己的時,拿過一看。
是江城的區號,
不知道是三個小孩,還是魏老,她迫不及待的接過。
「、、、哦,您好!、、、已經到了。、、沒什麼事,關了機忘開。、、他們呢?、、準備了房間?、、、給我找學校?、、、哦,不必了!、、、謝謝!、、、晚些時候再打給他們吧!」
掛斷電話,區藍有些後悔早上的衝動,關了機沒能接到三個小孩的電話。
他們是昨天下午到的,魏老在三人威逼下,硬讓他們給她先準備了一間房,想打電話告訴她,沒能打通,又囑咐魏老打,魏老顯然很開心,比初次見面時友善了很多,竟也有了想把她也一同接去的念頭,著手在為她尋找學校,擔心找不到比聖英更好的,他苦惱的徵詢她的意見。
看來,他是希望她跟三個孩子一起住的。她的處境,他也必定著手查過,想到她是寄居風家,才讓他生出這樣的想法。
長長的舒口氣,如此,三個孩子,她也放心了。
「馮大哥,晚安!」抬眼衝著馮沐明媚一笑,似乎把剛才發生的事早已拋擲腦後。
馮沐失態,茫然不知所以的點了點頭,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還沒能從剛剛的變幻中緩神,馮母搖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輕歎一聲,「沐兒,只怕這孩子是在跟你爸拗氣啊!」
馮沐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晚,不斷回思書房的一切。
爸蠻不講理的不答應本就很奇怪了,小藍走進書房後,那番話更讓人迷茫,她明白什麼,爸說她明白的,她到底明白什麼?
後來,怎麼又變成小藍威脅爸了,而且爸連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甚至還有些無地自容的不敢正眼瞧小藍。
這些與風家有關,與風叔溫姨突然回家有關?
小雲,他知道麼?
必須把這些事弄明白,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爸媽能與小藍相處融洽,組織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隔天醒來,他直接走近區藍的房間,叩門輕問,「小藍,醒了麼?」
裡間無聲,寂無聲響,沒有一絲回應,他又試探敲門,仍舊無人應答,想來她也許在睡覺,旋轉門把,略帶捉弄的語氣,「小藍,哥哥進來了哦!」
門開啟,大敞,裡面空無一人,他心驚,這麼早,她一個病人,不該起床了的,面上的鎮定漸漸散漫,他慌了神的四處尋找,廁所門是開的,裡面沒人,翻櫃,又探向床下,角角落落尋了個遍,這讓他想起十多年前可怕的事,她躲開他,讓他離開的那幕。
他不敢想。
轉身,床~上乾淨的被褥柔順,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跡。
床櫃上留有一張紙條。
他幾步衝向前。
馮大哥,對不起,原諒我犯的錯,馮叔說得沒錯,我在利用你,拿你當擋箭牌了!這個家真的很溫馨,我沒有臉面留下,它不屬於我!
我走了,其實啊!我還想說:正如我輕輕的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我卻沒有他徐志摩的灑脫,來過了,心留下痕,再也無法抹去,哪怕哪天從這世上消失,留下的永遠不止一片雲彩。
馮大哥,別找我!
正如當初,你無能找到我。
喜歡你的小紅筆。
紙團揉搓進手心,他登的跑出,也許太過焦急,向來沉穩的他,在樓梯口摔了一跤,他也不顧不管,仍舊往外衝去。
她利用他,他知道,只因無法自容。無法在小雲阿仁,那兩個她在乎的人面前自容。她找了他做依托。即便如此,他也心甘如飴,即便知道她在利用,他也真的打算娶她,給她幸福。
剛出門,迎面碰到馮至剛,門不大,兩人剛好相碰,馮至剛手戴皮革手套,腳下的靴子沾了不少泥垢,顯然剛從花園回來。
「沐兒,這麼早,急著去哪啊?」
他上下瞧眼,連家居裝還沒換,出去非得著涼不可。
馮沐焦急的想從一旁走過,見他沒讓,心急如焚的抬起眼,衝著他,失了方寸的一陣怒吼,「現在,你滿意了,她走了,真的走了!什麼都沒有,沒了三個孩子,沒了朋友,沒了她最愛的人,又沒了我,知道她會幹什麼嗎?自殺!會跟十一年前一樣自殺,以前是因為你,現在又是你,她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原諒你!」
馮至剛驚愣,詫愕的回不過神,沐兒從來就沒衝他吼過,哪怕大聲一點講話也沒有,如今這字字珠璣,擲地有聲,直接敲打在他的心坎上。
他推開父親,迎面碰到緊隨在後的母親。
馮媽媽凝了眉,不悅的斥責,「沐兒,怎麼說話的?」
他無心再理會,逕直衝出家門。
「沐兒,沐兒、要出去、加件外套啊!、、」
馮母瞧著穿得單薄的兒子開車揚長而去,漸漸合攏上嘴,蹲身撿起他遺落在地上的紙條。
一覽而去。
獨那尾端的落款處,她不敢相信的多看了幾眼,深深的被震驚了。
「老頭子,你看,你快看!」
馮至剛回神看向末了的三個字,小紅筆,那個讓兒子痛苦不堪,魂牽夢縈的人。
「那孩子、、」馮媽媽伸手摀住嘴,斗大的淚珠一棵一棵的滑落,伸手拉扯著丈夫,「老頭子,幫幫那孩子吧!幫幫那可憐的孩子吧!她要有事,沐兒,沐兒他真的會恨我們的啊!」
扯著他的衣袖,再也不肯撒手。
這樣的悲劇不能重演,沐兒封鎖著心靈,獨他一個人,不需要人可憐,卻讓人見了也憐憫心疼。
馮至剛知道,她說的並不是區藍的離開,而是即將而來的手術。
「先生,夫人,怎麼都站門口啊?」
馮至剛回神,躲開妻子的糾纏,問著門口一大清早趕來的男子,「鍾秘書,有事嗎?」他是他的貼身秘,跟在他身邊二十多年,幾乎他所有的事,都由他全權處理。
馮媽媽發覺外人,也沒再強求,請了人進客廳,倒來了熱茶,並沒有離開,在長沙發的另一端坐下。
「謝謝!」鍾秘書捧著杯子,熱呵著手,從手提袋內拿出資料,遞到馮至剛面前,「您讓我查的事,查過了,原來十多年前,小沐要找的妹妹,一直都沒有死,只是這些年過得比較辛苦,不像孩子,倒、、像木偶,現在倒也沒關係,她就在你們身邊。」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猶豫後,用了木偶兩字。
可一切都結束了,他欣慰笑了,以先生夫人的善良,不會對她不管不顧的,十多年來的內疚,也讓他心釋然。
「知道了。」馮至剛懶懶的罷手,象棋賽上,那個讓沐兒激動不已的溫藍,讓他心生了疑,安排鍾秘書著手去查。
結果,跟十多年前沒兩樣,仍是晚了!
他深知,他無能勸服阿毅。
旁邊的妻子挽上他的手,「阿剛,求你,幫幫那孩子吧?」
帶著祈求,他無能拒絕的眼神,讓他百般無奈,「你知道阿毅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什麼,我只知道,你們這群人合夥算計一個未成年孩子。」她失了方寸,倏的站起身,指著面前的兩人,「她有什麼錯,是你,也是你,當年,你既然想領養,為什麼不親自去,為什麼不叫上我,讓一個秘書去,這都是你,都是你犯下的錯!」
她茫然無措的指責丈夫。
不敢想像,沐兒那仇恨般的眼神,那無神失魂的眼神。
馮至剛伸手想安撫,她甩開他的手,逕直跑上了樓。
「先生,對不起!」鍾秘書唯喏,尷尬站在那,看來夫人是責怪他的,這麼多年過去,她心中還有根刺,必竟她只領養了小沐這麼一個孩子,為了他,傾注了全部的身心。
馮至剛全身無力,癱軟坐回沙發,向他罷了罷手,「沒事,沒事,不關你的事!」
埋首卻也想:
如果當年不是被事羈絆,去的是他自己。
如果他們也有領養她,那個可愛的假小子。
如果,當年阿毅便發覺了她。
如果、、、
如果、、、
沒有如果,如果之後的如果,太多如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