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敢的,我自然也敢!」話帶威脅,風凌雲掃過父親,微怒的神色一覽無餘,不鹹不淡的似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失去兒子,他也痛惜吧!
為何當初狠得下那個心?
不曾碰面的孿生哥哥,在心底,無數次勾勒他的稜模。
他的死,成全了他的活。
風安毅嘴唇抽搐,想說什麼,看到迎面走來的溫喬,無奈丟下話,「找個機會,我們該聊聊。」
溫喬走近,踮起腳跟,伸手撫摸風凌雲稜角分明的輪廓,「小雲,這些年,媽讓你受苦了,我的小雲,都長這麼高了!」
他會心一笑,「媽留下,就好了!」
「嗯,」溫喬含淚笑了,望眼站在角落,安靜的區藍,「好好守護她,對了,你去沁園了嗎?」
他搖了搖頭,似不經意的掃過她,兩食指扭轉糾纏,侷促不安。
「記得找機會去看看,會有意料不到的驚喜。」
驚喜,對母親來說,她希望她的小雲幸福,希望他能發覺她的外甥是女子,他愛的人是女子,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對他來說,是惡耗。
一頓飯吃下來,溫喬不停的給區藍和風慕慈夾菜,反而忽視了兩個兒子,她也許太開心了,並沒有發覺這一桌人的僵硬。
必竟八年來,他們每年只回來一次,這樣埋首的餐局早已成習慣,改也非一時半刻。
唯一不同的是,這餐桌邊多了區藍這麼一個似陌生不陌生的外人。
她終得明白,為何他說回碧龍,會吃不飽。
沉悶氣氛,食亦難嚥。
回到房間,手中的袋子往沙發一擺,未敢開啟,溫姨送給她的特別,淑女的女式連衣裙,讓她在告訴他真相之時穿。
恐怕無緣穿上身。
無力的感覺充斥全身,一頭載倒入床。
羸瘦的身子坎入被子,再也沒動過,淚悄無聲息在被褥上畫了一個不成形的圓圈。
何時氾濫成災的,她不知道,腦內一旦閃過那張俊帥的臉,心萬般不捨。
累了,疲了。
睏倦的眼皮緊鎖,
模糊中感覺那人,抱著她,還吻了她。
晨曦一來,她卻也知,不過春夢一場!
區藍習慣早起,習慣性的出了門,習慣性的獨行,門口停有一輛車,站在車旁的是芫明。意明瞭,她沒有拒絕這個話少的男子。
是他送她來的,本該由他送她走。
從此,離開這,孑然一身,不帶走絲毫,獨留下遺落的心。
車啟動在路上,她卻不知道要去哪?
芫明開車,也不知道要去哪?頻頻從後視鏡探她,張了張嘴,未能忍住,想問之時,區藍的電話響起,他又怏怏閉了嘴,茫無頭緒的開著。
區藍接過電話後,「芫先生,麻煩捎我去路環的墓場。」
墓場清冷,非清明祭拜節日,來人罕稀。
區藍直奔目的地,路旁停著一輛豪華的超長房車,車通黑,玻璃也是黑色的,看不到裡面的裝飾,在冬日寂寥的墓場,璀璨奪人眼球。
魏老爺子,真不是一般的富有,卻不知當初他為何狠得下心,驅趕獨生愛女在外顛沛流離,最後,落得個身葬異處。
難不成愛之深,恨之切,
卻是太過迂腐,
看著站在那默默懺悔的人,她搖頭微歎息。
鄭潔梅回頭發覺區藍,偏身讓她走過。
碑上的女子,年輕的面孔,微笑著,卻是蹙了眉,似有心事。
只是這人跟魏老是什麼關係,他拄著拐一站就是整天,更讓她疑惑的,這個有名的富商,只因溫藍這兩字,竟親自接了她這個陌生人的電話。
「你找我?」年過六旬的老者白髮蒼蒼,那雙深凹的眼,不曾離開墓碑上的小照片。
區藍掃過他,看向另一側的人,「他怎麼會在?」
「他是小鳴的爸爸,我是小鳴的爺爺,即是你找,他該來的。」 老者說得理所當然,看也未看梅衛青一眼。
區藍長吐口氣,即已如此,便更好!
鄭潔梅嚇得睜圓了瞳孔,兩個年紀看起來相差無幾的人,是小鳴的爺爺和爸爸,這不符合邏輯,魏老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兒子!
「我可以把小鳴讓給你們。」區藍微低了頭,看向碑上的女子,魏姐,這樣做,對嗎?把小鳴交給你的父親,對嗎?
可我真的沒辦法了,不久之後,也許你我便會相逢。
「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精明的老者捕捉她一閃即逝的猶豫,先前,有人為難他,硬逼他回了江城,法院的訴訟無法趕上,一切的努力,皆是徒勞
至今,未能查清因果,只知,沒有任何損失,獨誤了訴訟的時間。
「是你們希望的就成了。」她無法解釋,「但我有條件,魏老,相信您也知道,魏姐她心地善良,深知無家可歸的辛酸,她領養了二個小孩,不論你們誰來撫養,都不許分開他們。」
話是無意的,裡頭卻字字帶刺,直擊魏老的心坎。
他的女兒深知無家可歸的辛酸。
十多年過去,不是沒後悔,不是沒尋過,妻子的遺言,尋回女兒,沒想到的是,十多年後,僅一座墓碑,白髮送黑髮的悲痛,深夜裡,細嚼漫熬著。
「可以,」他頓了頓,收住老淚縱橫。答應了,輕蔑掃眼旁邊梅衛青,「既然你找的是我,便由我來養,他有子有女,想必無能給孩子關愛。」
區藍未言。梅衛青默許了。
正如他所言,他有子有女,亦有孫,又有相濡以沫的妻子,三個來歷不明白孩子,他無從解釋的幼兒,不適合安居在他那本已寒磣的家中。
由魏老帶回江城,至少靜水樓台可望月。
「溫藍,索求點什麼吧?」魏老認了真,轉頭看向區藍,卻是不想她跟小鳴再有瓜葛,他領得也了無羈絆。
「好吧!」區藍答應了,看著他的雙眼,似蘊涵悲憫,「魏老,我也不求別的,想帶走小鳴,你得答應我,你的家產不許強迫小鳴繼承,他們的生活由他們自主,不可強迫他們那種所謂的連姻。」
魏老一怔,袋內取來老花鏡,認真瞧之。
「至於我跟小鳴,那只是我們之間的事,即便您給我您這一生的心血,又豈能抹掉我在他心中痕跡。」區藍篤定,對他的驚訝,不曾在乎。
世上的人,會用一分鐘的時間去認識一個人,用一小時的時間去喜歡一個人,到最後,也許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忘記那人。
小鳴對她的重要,她也相信,她在小鳴心中的份量。
似乎魏老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的目的,便是帶走小鳴,這般,無論如何,沒有什麼威脅性的條件,他答應了。
他提議送區藍,區藍搖頭拒絕了。
望著滄桑背影漸漸的消失在遠方,沒有消失是路旁那輛超長的豪華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