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雕花銅門外,一輛銀色的法拉利「吱」的一聲嘎然停住,片刻,車門打開,一條包裹在筆挺西褲裡的長腿帥氣地伸了出來,然後是男人挺拔健壯的上身。
「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大門自動打開,領帶斜掛著,衣領解開,紐扣脫了兩顆狂放不羈的余冠群勾起了嘴角,似笑而非地走了進來。
等走近了余克凡,才能看清他的臉容。
余克凡悶咳一聲,認真地審視起他那已經二十七歲的孫子來。
他的額庭飽滿,濃眉如劍,眼窩略深,護著一雙雙眼皮分明的琉璃琥珀顏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樑,薄薄的雙唇緊抿,頗有幾分肅殺之氣,稍一掀動,卻又顯幾分邪魅,幾分勾魂。
余冠群勾起的嘴角又擴大了些,一個貨真價實的帥哥笑容浮現在狹長的古銅色的臉上,似有七分電力似的,令女人大受誘惑。
只是此時他面前站著的是他的爺爺余克凡,已有了免疫力。
他沉悶宏亮的聲音響起:
「冠群,該收收心了,天天讓爺爺這麼等你,爺爺身體吃不消啦。」
余冠群很嚴肅地看了一眼手錶,然後責罵自己說:「噢,真的呢,爺爺,都已經七點多了,冠群是回來晚了,明天我早點。」
余克凡的臉顫了顫,瞪了孫子一眼,卻捨不得更多的責罵,心裡想:老愛拆我的台。
哎,一生人,唯得一獨子,一獨孫,不寵孫子還寵誰呢?可惜,現在沒有更小的孩子讓他寵。
「吃飯了嗎?」關懷親切的聲音與下午那個冷漠的老人判若兩人。
「吃了,爺爺吃了嗎?」
余冠群撥了一下被風吹亂的劉海,扶著余克凡向屋子走去。
余克凡扯掉他的扶持,沉聲說:「我自己走,我已經吃了,就是太冷清了點。」
幾句家常話之後,兩人已走進裡屋,回到客廳,在歐式真皮沙發上坐下來。
余克凡清了清嗓子,然後嚴肅地說:「冠群,爺爺又給你牽了一門親事。」
說完,余克凡仔細地看著孫子的反應。
余冠群狡猾地一笑,無可無不可地說:「說來聽聽,爺爺安排的肯定差不到哪裡去。」
見孫子有興趣聽下去,余克凡的興趣也提了起來,他那嚴肅的已佈滿皺紋的臉浮出笑意,把皺紋擠到了一堆,說:「其實,說來你也算認識過這家人了,她是害你上次結不成婚的莊靜荷的表妹。」
余冠群那琉璃光澤的眼眸呆了呆,不敢置信似的大聲說:「不會吧?!哎,爺爺,上次他們悔婚讓您那麼怒火,您怎麼又找上人家了?您哭著喊著讓人家給您孫媳婦了?」
余冠群的記憶之門打開了。
話說五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他,就被父親以聯姻的名義安排了一門親事,結婚對象是莊靜荷。
他看過相片的,雖然她的年紀比他大上一歲,但是長得還蠻漂亮的,而且樣子看上去就是溫柔體貼的那種好女人,而且,他這一生裡,只會愛一個女人——他暗戀過的女人,他的表嫂。
恰好那時表哥和她結婚了,失落的他,想想無所謂,就答應下來了。
原本想著莊靜荷那樣的女人結婚之後會安於家裡,不會去管他在外面是否風流快活的,怎知,他都還沒嫌棄那女人「高齡」,那女人居然敢帶著男人私奔,讓他的面子丟盡了全粵城,直到五年後的現在,仍然有人拿這件糗事來嘲諷他這位風流大少。
可惜莊靜荷已經瘋了,不然,他肯定找她報怨的。
余克凡看孫子這樣的表情,尷尬地悶咳一聲。的確,又找回那家人做親家他是有點「自虐」,可是,誰叫他這年紀了還不收斂一下呢?剛好,一直被他打壓的祝麗涵找上門了,他尋思著也還可以,就答應了。
余冠群仔細地研究著余克凡臉上的尷尬,琥珀的雙瞳浮起一抹銳利的光芒,他戲謔的笑容慢慢擴大,慢慢地說:「我來猜猜,讓爺爺您尷尬的事,該不會——是您主動找上人家的吧?」
余克凡惱羞成怒,辯駁道:「你這不肖孫,你爺爺我是這樣的人嗎?當然是他們哭著喊著求著我了,怎麼可能是我去求他們呢。」
「嘿嘿,爺爺,哎,我就說,怎麼莊氏紙業集團這幾年都生存得這麼艱難,最近更是周轉不靈,原來——」
余克凡的手杖往玻璃茶几上輕輕一敲,嚴厲地說:「是她自己不會經營,怎麼能賴我身上呢!」
余克凡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余冠群對他的手杖威脅根本不買帳,因為他知道疼他的爺爺是捨不得把棍子打到他身上的。
他眸光閃動,亮光浮現,又說:「祝麗涵撐不住局面了,所以來求您了。然後,您就趁人之危,提出了您的要求。怎麼樣,我的思路還不錯吧?」
他對莊氏會如此關注,都是緣於五年前的那場悔婚,而他是被拋棄的新郎。沒想到,他爺爺居然比他還要狠辣,真的因為面子的問題而去打壓人家。哎,姜,還是老的辣啊!余冠群小小的感歎了一下。
「你,你——」余克凡氣得雙唇打顫,然後又蠻橫地說:「誰說是那樣的,是她自己纏著我,哭著求我,硬要把那個什麼表妹的嫁給你,我看你天天韻事不斷,無暇顧及這些,我這不是為你著想嗎,你這小子還不懂得感激啊你?哦,我看過相片了,比莊靜荷還要漂亮呢!你就跟外面那些胭脂俗粉的斷了吧,回家來,爺爺給你找漂亮的女人,啊?」
說到最後,余克凡開始軟言相誘起來。在他的觀念裡,男人要玩可以,可必須在維持家庭的情況下,只要家裡的女主人不鬧事,男人到外面有那麼一兩個女人也不是什麼要不得的事。
「哈哈,爺爺,愛死您了!」
「啵」的一聲,大男人的余冠群把他那珍貴的吻印上了余克凡佈滿皺紋的臉上。
余克凡的笑擠滿了皺紋,也爬滿了眼眶,他調侃似的問:「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啦?同意了,我馬上把錢給祝麗涵劃過去!」
余克凡一高興,就漏了他的餡了。
「哈哈,爺爺,狐狸尾巴露出來了,您真是奸詐啊您!」
余冠群幾乎要笑岔了,猛拍著余克凡的手,搖頭笑著,好像婚事對他一點也不重要,反而這中間的來龍去脈更讓他感興趣似的。
「好小子啊你,得了便宜了,拿你爺爺來開唰了。」
余克凡的手杖又敲了一下茶几,臉上的笑意讓他的威嚴削弱了幾分。
余冠群繼續哈哈笑著,心裡卻開始幻想以後的有趣生活來。
莊靜荷,那個曾經讓他顏面掃地又瘋了的女人,她的表妹——
「哎,爺爺,那表妹叫什麼名字啊?」
余冠群天外飛來一句。
「藍存兒。」
余克凡笑著說,他現在心情特別好,他五年前的面子要回來了,又得來一個媳婦。
「這麼奇怪的名字?!」
余冠群濃密的劍眉高挑一下,突然對余克凡口中的漂亮女人懷疑起來。
他不太放心地問:「爺爺,您真的見過這個奇怪的藍存兒的相片了嗎?您看準了嗎?名字這麼奇怪,不會到時弄一個醜八戒過來羞辱我吧?」
「哎——」
余克凡拖長了聲音,瞪了孫子一眼,拍胸保證說:「爺爺的眼光絕對信得過,絕對比那個莊靜荷漂亮,絕對要乖巧一百倍,不會再給我們鬧出什麼笑話來的。不然,我們就把婚給退了,也算挽回了你當年的顏面嘛!」
余冠群收起嬉笑的表情,認真的攬緊余克凡的肩膀,感動地說:「爺爺,說得好,不滿意,咱們退婚。哎,說著說著,我倒期待起來了。」
兩個男人笑著對看一眼,突然大聲笑了起來。余克凡有餘克凡的心思,他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給余冠群找個老婆,趁他還活著,爭取早點能夠含飴弄孫,享幾天天倫之樂,如此簡單而已。
而余冠群,他的心思就要稍微複雜一些了。
第一,結婚對象是莊靜荷的表妹,莊靜荷的怨氣,他可以報復到這表妹的身上。這女人,嫁入來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第二,女人只要是漂亮的,性情溫柔,會生孩子就算是物盡其用了,不然,女人還可以拿來做什麼?
第三,他外表風流,內心溫柔孝順,娶個妻子,生個孩子,讓他的爺爺含飴弄孫一番,這才是他的人生大事。至於那麻煩的結婚,怎麼辦都無所謂了。
只是,他這份細膩的心思,連他自己都沒察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