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外一片死寂,只有屋簷下的燈籠發出微弱的光,照出兩片不算大的明亮空地。
品月快步奔至門外,用力地拍打門上的鐵環,不一會兒裡面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誰呀?這麼晚了。」聲音的主人似乎不頗為不耐。
「是我,福伯。」品月略顯抱歉地應聲,裡面的福伯似乎是根本就沒聽出她的聲音,還在小聲地嘮叨著什麼。
隨著大門緩緩打開,那個福伯看清她的長相後,不禁大吃一驚。
「王妃?您回來啦?!」他的神色迅速由煩躁轉為高興,「太好了!王爺一直很擔心您的安危呢,這都前後派出去四撥人了。」他口沒遮攔地說著,手中的燈籠一晃一晃的。
接品月進門後,他說要去通報,品月不想麻煩他,便自己走了進去。
花廳裡,燈火通明。
品月高興地跑過去,卻在離門口還有約十步的距離處停住了。
「王爺,來,張嘴。」絲雨右手執筷,正夾著一塊魚肉往洛璟口中送。
他順從地張開嘴吞下那塊肉,輕笑著大讚味道好。
兩人的樣子看上去絕對是柔情蜜意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個白癡——剛剛聽到福伯說他擔心自己時,她甚至想馬上撲進他的懷裡大哭一場,而此刻,她只想快步離開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念已至此,她轉身便走,不料卻迎面碰上之前為她領過路的、絲雨的貼身丫頭——環兒。
「哎,王妃?您什麼時候回來的?」環兒極為高興,大聲地叫嚷著。
品月微微皺眉,她可不會以為屋子裡的兩人都有耳背的毛病。
果然,洛璟一個箭步衝出來,快步行至她的面前,站定後一陣噓寒問暖。
絲雨則則緩緩地走過來,雖然臉上含笑,卻並未抵達眼底,甚至在淺薄的笑意之後,還有著絲絲的詭異。
「月兒,你沒事吧?這一個下午,你跑哪兒去了?想嚇死我嗎?」他似乎沒有看到她隱含不悅的神情,還是一個勁兒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是啊,王妃,你這一丟不打緊,王爺可是急得連飯也吃不下了。若不是絲雨好說歹說地勸,嘴皮子都磨薄了才感動王爺,只怕這會,王爺已經餓得昏過去了呢!」絲雨的話聽不出是什麼語氣,但就是這樣才讓品月覺得不舒服。
考慮到場合,她壓下了自己心中的鬱悶,只是淡淡地回答:
「我在街上轉了轉,卻不小心迷路了,直到現在才找到家。」
「下次出去告訴我一聲,我陪你去。或者我不在,找柯總管也行。到現在不回來,我的心都快被你嚇停了!」他溫柔地說著,一雙手早已圈上了她的腰身。
品月抬頭,看著眼前這張幾近完美的俊臉,心底微微苦澀——原來你愛的人,始終不是他麼?
「怎麼這樣看我?」他忍不住又問,「對了,你還沒吃東西吧?快來!」
他不由分說就把她拉進了花廳,也不管絲雨,兩人雙雙入座,早有丫頭重新奉上碗筷。
洛璟拿起筷子往她的碗中夾菜,幾乎一樣不落。
八道精緻的小菜不久就把她的碗堆得滿滿的。
「快吃吧,一定餓壞了。」他放下筷子,直直地盯著她,看樣子是準備看著她吃完。
品月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一桌子菜餚,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淚。
見她哭,他也慌了。
「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嗎?」
她搖搖頭,卻依舊哭得起勁。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受驚了,不怕!有我在,沒事的!」他伸手將品月攬進懷中,目光卻瞟向一邊的絲雨,示意她退下。
看著他的暗示和伏在他懷中哭得傷心委屈的品月,絲雨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但還是識趣地退了出來。
再次回頭,她的眼中多了些怨恨——
曾幾何時,那個男子也是像這樣抱著她的,如今卻新顏換舊貌,再也沒有她的位置了。
緊緊地盯了他們一會兒,絲雨才快步離去了。
身後的環兒一路小跑著追上去,卻也不敢說話,她知道——主子正在生氣!
吃過晚飯,品月由洛璟送回品月軒歇息。
媚姬正焦躁不安地守在門口,遠遠地看見他們,她簡直要跳起來了。
「月兒,你去哪兒了?姐姐快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說著,淚水就忍不住奪眶而出。
「對不起,姐姐。我想去逛逛,卻不小心迷路了,害你們擔心,真的很抱歉!」她柔柔地說著,伸手牽住媚姬。
「好了,只要平安回來就好!」洛璟開口圓場,三個人行至廳內坐下。
「你們聊,我去泡茶。」媚姬識趣地退了出去。
品月坐在桌子邊,跟洛璟隔了至少一丈遠。
「還在生氣啊?」他帶著輕笑看她。
「哪有氣?有什麼可氣的?」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讓他更加忍俊不禁:
「我知道你看到了,不過我不想解釋。」他說得平靜,品月忍不住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那又狹長明亮的黑眸中,有著純淨的神采,淡定得讓人感覺不到他的任何情緒:
「畢竟也是愛著你的人,能容忍我的存在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會無理取鬧的!」她也答得無所謂,然後看到他的眼瞳有瞬間的顫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洛璟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盯著她,眸底有著極淺的薄怒——如此不在乎,是因為她心中的那個人終究不是他麼?
這樣的一場遊戲,誰又知道結局呢?
或許,是他演得還不夠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