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揚嗎？坐」
凌揚聽話的坐下來，其實就算他想拔腿就跑，身後的人也不可能讓他跑掉。
與其讓人家笑話，就不如就靜觀其變的好。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那麼小朋友，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他當然知道對面坐著的這個老人是誰，和墨靖遠酷似的輪廓，禮貌卻總是疏離的微笑。
儘管對方並沒有鼻孔朝天一副輕蔑的神情，但是坐在如此奢華的書房裡，還是有種卑微的感覺讓人不自己覺的低頭。
從認識墨靖遠的時候，凌揚就知道他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只是現在才發現，有錢人和貴族到底有什麼區別。
縮了縮踩在雪白長毛地毯上穿著地攤上搶來的廉價鞋子的雙腳，低下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凌揚任性，驕傲，喜歡事事都爭個第一。
但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你無論如何也比不起的：比如家世，比如生長的環境，又比如那彷彿天與地，飛鳥與魚的差距。
墨老爺子輕輕的歎了口氣，用語重心長的的口吻說道「凌揚，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也知道你們是真心的喜歡對方。別看我年紀這麼大，其實我並不在意我的孫子喜歡的是個男人還是女人。只是……」頓了一下，頗有些無奈「前提是他不是墨家唯一的繼承人」
「爺爺的意思呢？要我離開他？」
墨老爺子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凌揚愣住了，想好了應對的話卻完全派不上用場。只能被動的，試探著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能夠勸他回來。靖遠從小就嬌生慣養，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就連他的頭髮都是有專門的美發師來家裡給他剪。現在這樣的生活，你覺得適合他嗎？」
「當然，你和他還是可以在一起的。不過我想，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應該不介意他是不是和女人結婚給墨家留下一點香火。反正名分這種東西也只是一張紙，更何況你是男孩子，根本就不需要」
凌揚心裡冷笑著，終於說到重點上了。
這就是貴族和有錢人區別。有錢的人會用錢打發你，甚至直接用錢砸死你。貴族則會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讓他們看起來永遠是高貴卻不高傲，和合情合理的讓你無法拒絕。
凌揚眨巴眨巴眼睛噗嗤笑出聲「爺爺，如果這裡的生活適合他，他為什麼要逃？如果我能說服他，任何人都可以說服他。您最終的意思還是讓我主動離開他，不過是說的婉轉了一些對嗎？那麼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
挺直了脊背，認真的一字一字給對面已經變了臉色的老人說「我、辦、不、到」
凌揚以為對方會生氣，會罵他，甚至會狠狠的教訓他一下，以讓他明白什麼叫不識抬舉。
悄悄的攥緊拳頭，等著被揍得鼻青臉腫，也許還有可能是生活不能自理。
別說他不害怕，面對這樣一個眼神銳利，表情冷漠的人，會讓他聯想到墨釋的那句「讓你消失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的話。
不過光只想著墨靖遠，光只念著他的名字，就覺得自己會變得很堅強很勇敢。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墨家是正經人家，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情。今天就談到這裡吧，為了表示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晚飯就由我來做東請你好了」
出乎凌揚的意料，墨老爺子說著客氣的讓他都有種受寵若驚話。
只是正因為過分的客氣，才讓他忽然心裡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剛想回絕，就已經被身後的人架起來跟著朝外走。
這是個高級的餐廳，說餐廳有點勉強，應該是所謂的超白金會館之類的地方吧。
凌揚坐在洗手間的馬桶上歎著氣「唉……這裡的保安怎麼這麼死心眼，非要有什麼會員卡才可以出去。笨蛋，我進都進來了，難道還是什麼恐怖分子嗎？」
看著就連洗手台都鑲著金邊的洗手間，凌揚總算是明白墨老頭為什麼無緣無故帶他到這種地方來了。
說實話，打從進到這間『人間俱樂部』以後，他就渾身都不自在。
是個人都有虛榮心，他也不例外。跟進出這裡的人一比，自己就好像小丑跳到歌劇院，不僅惹人發笑，還會被人極度的瞧不起。
找了借口溜出來，一路低著頭假裝忽略那些指指點點的人，到了門口卻叫保安給攔了回來。
他不清楚是墨老頭的授意，還是這裡本來就又這樣的規定，總之想溜是不可能的了。
再怎麼不想出去也不可能躲在這裡很長時間，又歎了口氣，凌揚推開隔間的門走出來。
經過幾乎掛了整面牆的鏡子時，忽然嘿嘿的賊笑了兩聲。既然他們要他出醜，那咱們就丑個徹底好了。
墨老爺子看著重新坐在對面的人，有些不自在的換了下坐姿。四周探視猜測的目光實在叫他有些臉上掛不住「怎麼搞成這樣？」
凌揚撲稜撲稜鳥窩一樣的腦袋，又扯了扯皺皺巴巴的襯衫，最後還把兩隻踩得鞋後跟都平了的腳搭在桌子上晃來晃去才開口。
「您能指望我們這樣的貧民有什麼高雅的形象呢？不高興就叫人把我轟出去啊，不然爺爺您丟面子可不要怪到我頭上」
凌揚囂張的樣子真的是惹得墨老爺子不痛快了，幸好，俱樂部的經理這個時候走過來「墨老先生還是照舊嗎？」
墨老爺子忍住一口氣，和小孩子計較實在不是他這樣的人會做的事情。
「照舊吧」
經理交代一邊的侍應生後，邊慇勤的給墨老爺子倒了杯紅茶邊閒聊似的問道「墨大少怎麼沒來，他最喜歡的1937年份的紅酒我可是一直都給他留著呢」
墨老爺子沒回答，反倒是睨了一眼凌揚「要嘗嘗看嗎？」
凌揚無所謂的聳聳肩笑道「好啊」心裡暗哼，少瞧不起人了，紅酒他也是喝過的好不好。
扣著酒杯的手指有些泛白，耳邊是經理滔滔不絕的說話聲「墨大少的嘴巴還真是叼，37年份的紅酒全世界也只有那麼十來瓶。上次他說過以後，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黑市拍賣那裡花了十幾萬買回來」
墨老爺子哼了一聲「靖遠上次拿給你的34年份的葡萄酒足夠換你十瓶還有餘，你也不算虧吧」
經理賠笑的聲音滿是諂媚，連忙說著奉承的話「墨大少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虧待我們這些在人手底下混飯吃的」
喝進嘴裡的酒越來越不是味道，明明比任何他喝過的紅酒都要香醇，可在嘴巴裡面回味的時候卻發現很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