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靖遠當天晚上天就出院了,原因很簡單,高昂的費用不是現在的他能負擔得起的。雖然口袋裡的信用卡不下數十張,但他卻不想動一分一毫墨家的錢。
幾個人回到凌揚的家,跟墨家豪華的晃人眼睛的宅邸比起來這裡可以說是寒酸至極,但在國外的一年這裡卻是他常常懷念夢到的地方。
「先聲明,我不會搬出去的」
看著一屁股坐到床上的墨靖遠,凌楊一臉黑線的搶先開口。
墨靖遠無所謂的聳聳肩「沒有關係,我不嫌擠的」
凌楊看看並排坐在哥哥那張單人床的兩個人,正眉來眼去得不亦樂乎,瞎子也能看出兩個人如果睡在一張床上絕對不會只有睡覺那麼簡單。
「不行!你滾去客廳去睡!」
「為什麼!」
問話的不是墨靖遠而是他老哥,看著他的幽怨眼神就好像他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壞事一樣。
凌楊對著這個讓他恨鐵不成鋼的老哥實在無奈,但同時一直懸在心底的石頭噗通一下也落了地。看著有些疲憊的墨靖遠,謝謝兩個字在嘴裡繞了一圈又嚥回去
「當然是因為你會被吃掉啊!」
凌揚猛搖頭,伸手扯過一邊昏昏欲睡的人「怎麼可能!你看,他現在恐怕站都站不起來呢」
看見弟弟眉毛抽動了兩下,眼神怪異的看著他,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嘶……」微挑的眉毛,半瞇的眼睛,露齒而笑的這個男人怎麼看起來這麼危險。
凌揚乾咳了兩聲連忙解釋「那個,靖哥哥,我不是說你站不起來,是你站不起來……呃,我絕對沒有侮辱你男性尊嚴的意思,我發誓!」
趁著他們兩個在這種問題上糾結的時候,凌楊一臉壞笑的伸出大腳丫子「老哥,我瞭解你的意思了……嗷……」
穩准狠的踹向墨靖遠某個重點部位的腳,被一根雞毛撣子抽了回去。
「你,卑鄙!」凌楊正抱著腳滿地亂蹦的時候,做哥哥的憤慨怒斥聲傳來,讓他得意的尾巴翹得老高。
「哈,墨靖遠,知道什麼叫兄弟了吧。我哥就算再怎麼喜歡你,也還是會護著我這個親弟弟的哈哈哈」
「哈你個頭,我說得是你!」
凌揚怒氣沖沖的飆到弟弟眼前,在他已經受到重創的腳上又狠狠踩了一下。
弟弟當場傻眼,連腳上的劇痛都忽略了。
看著老哥轉回身,緊張的看著墨靖遠「靖哥哥,你沒事吧」真是明顯的差別待遇,誰來告訴他,這個人跟他真的是雙胞胎的親兄弟嗎?
墨靖遠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等凌揚走過去坐下後微微傾身額頭抵著他的「凌揚,現在開始你可以難過了。但是別忘記——你還有我」
凌揚嘴角微微揚起,眼淚卻早已經落下來。
在他黑色的瞳孔裡映著自己的臉,隱藏在笑容後面的悲傷在那這雙深邃的眼睛裡無處可藏。
父母出殯這天天氣不是很好,綿綿的細雨給冬日帶來了沁入骨髓的寒冷,就像他的心情一樣。
看著泥土一點點把棺槨掩蓋,只留下一座墓碑證明他們曾經來過。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覺得除了一些悵然外到也不那麼難過。
畢竟父母已經死了,而他們還活著。
也許人類本身都是自私的,只會記住快樂的事情,對那些無法挽回的事物採取選擇性忘記吧。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握緊他的,他沒有轉頭,認真的聽著那個男人在他身邊說「爸爸,媽媽,請放心」
抬頭,雨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了,送葬的人早已經走的一乾二淨。
轉身,沒有遲疑的跟著眼前男人的腳步,每次落腳的地方剛好是這男人走過的。
「墨靖遠」
「嗯?」
「墨靖遠」
「嗯」
「墨靖遠」
「我在」
「墨靖遠」
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回身望著他,濃密的睫毛上陽光一閃一閃的。
凌揚低頭看著和那道和自己重疊在一起的影子「沒什麼事,我只是隨便叫叫的」
頭頂傳來溫暖的聲音,就像葉片上吹過的風一樣輕柔「凌揚,只要你不放手,我就會一直陪你到老」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十指緊扣的手足以說明一切。
「墨靖遠,你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遠?」
想起弟弟曾經問過他的話。
世事太難料,像他的父母,像他們分開的那一年。
牽著他的手緊了緊,灼熱的溫度把寒冷都驅走了似的,就像這個人的聲音「如果你想,這一分鐘就是永遠」晃晃了交握的手,這畫面到死也會留在心裡「如果你不想,即使我們走到最後也還是什麼都沒留下。凌揚,永遠的不是它本身代表了什麼,而是我們的心想要留下些什麼」
凌楊走在最後面,這一次沒有想要分開緊緊相隨的兩個人。
輕輕的一聲「謝謝」在已經無人的墓地上飄蕩,他們都已經長大。
現實跟夢想總是有很大的差別,就算不去想有些問題總還是需要去面對。
就比如現在,看著一群擠在家裡的親戚,兄弟倆不知所措的有些慌亂。
「我回來了」墨靖遠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兩兄弟呆呆的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沒人聽見他說話,滿屋子都是近乎於逼迫式的問話。
「小揚,你父母借的錢什麼時候能還給我?我兒子等著結婚用呢」
「小揚,不然你把房子賣了吧,反正你們也住不起了,能不能先把我的錢還給我?」
「小揚,你們家現在這種情況你就不要再上學了吧。畢竟我們都能力有限,誰也不能夠收養你們。把房子和值錢的傢俱賣掉去孤兒院吧,我已經打過電話咨詢過,看你們什麼時候有時間過去看看?」
「小揚,不是我們不近人情,怎麼說都是親戚。但是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這年頭,過日子沒有錢哪行,你能理解吧?」
「小揚……」
凌揚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嘴巴開開合合的還在不斷說著什麼。
抱著頭慢慢蹲下去,他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一瞬間自己熟悉的世界完全顛覆了?就因為爸爸媽媽不在了嗎?
凌楊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人,他可以用拳頭叫這些人滾蛋,但是握緊的拳頭卻沒有力氣揮出去。
「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把錢全部還給你們」
門口有人說話,淺淺的微笑著看這些人。從容的腳步走過來,不輕不重,卻讓人不由自主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