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浮雲聚散,靜謐的山林中,緩緩而行著一對青年男女。
山風獵獵,吹捲了衣角,浸透了徹骨的寒意。
子夜打個寒噤,叔夜急忙脫下外衣,無言地披在子夜身上。
見叔夜穿得單薄,子夜堅辭不受,叔夜星眸灼灼,索性連衣帶人緊緊地擁入懷中。
「夜兒,夜兒,」叔夜輕聲呢喃。
「叔夜,叔夜,」子夜哽咽低喚。
「我在夢中嗎?」叔夜緊緊摟住子夜,生怕一不留神,懷中的人兒再次消逝。
「不是夢中,我的叔夜。」淚水潺潺而下,打濕了叔夜的肩膀。
「夜兒,多少次夢中相擁,醒來時卻淚透衾被,我的夜兒,難道我們真如道長所說,生生世世都要擦肩而過、天人永隔?」
「叔夜,都怪夜兒不好,好端端地闖入仙人大會,害你做不得逍遙琴仙,墜入凡塵還要連累你受盡苦楚。」
叔夜憐愛地輕撫子夜,「傻丫頭,管他什麼神仙什麼妖,我與你是上天注定的情緣,叔夜寧願枉死八世,換來你我一世姻緣。夜兒,若你回到來世,切莫忘了叔夜。」
子夜淚眼婆娑,「叔夜,我寧願形神俱滅,也不願讓你身受苦楚。」
叔夜俯下頭,輕吻子夜的淚眼,「夜兒,無論我喝下幾碗孟婆湯,我都會記住你的眼淚,記住你那一曲知音。」
火熱的唇吮-吸著冰冷的淚水,滾燙的心傳遞著亙古不變的愛意,寒風中,子夜緊緊地摟住叔夜,恨不得將自己的靈魂嵌入叔夜的身體。
那一刻,子夜終於體會到,當初小妖寧願失去生命,只要一縷元靈化作翡翠琴徽,長伴琴仙左右,成就曠世奇緣。
月兒含羞躲入雲的懷抱,風兒繾綣鑽入林的胸膛,天為幕,草為床,九世輪迴、八世情殤,換來相愛人兒一夕共癡纏。
繚亂糾結在一起的黑髮,火熱交纏著彼此的軀體,緊閉著淚眼,相聞的鼻息,輾轉著雙唇,遊走的雙手,默契地律動,醉人的喘息~~~~~~
當天際泛白,旭日初升時,山腳下,走來一對相依相偎的俊男美女。
十指緊扣,兩手交握,眼中溢滿繾綣柔情,臉上寫滿纏-綿愛意。
「叔夜,我和秀容媽媽就投宿到這戶人家,天亮了,媽咪也該醒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叔夜為子夜裹緊自己外衣,戀戀不捨地看著子夜,柔聲道:「夜兒,我回去就安頓家小,你何時準備離開,只需派人告知我一聲,拋頭顱灑熱血,叔夜在所不惜。」
子夜心如刀割,伸手摀住叔夜的唇,「叔夜,只要是你,每一世我都會倍加珍惜,千萬不要輕言傷害自己,我不要你用鮮血換我來世的幸福。」
叔夜還要說話,只聽光噹一聲,大門突然打開,一個黑影旋風般地刮到二人面前,緊接著秀容也踉蹌著追了出來。
子夜定睛一看,竟是劉青一臉陰沉地衝到面前,穩了穩情緒,子夜淡然道:「劉青,你來了,我昨晚昏倒在路上,是這位公子送我上山求道長救治。」
劉青瞥了叔夜一眼,微微拱了拱手,「嵇先生別來無恙,多謝您搭救我家主母。」
叔夜淡然一笑,也拱了拱手,「夜兒與我的情分,無論為她做過多少,都是份內之事,無需外人代為致謝。倒是夜兒病體初癒,有勞將軍回程時細心照料。」
劉青黑著臉,不冷不熱說道:「夜兒姑娘,大將軍已經趕往這裡,您看是在這裡恭候還是回程時迎上將軍。」說到這裡,劉青瞥了一眼嵇康,暗示子夜要是司馬昭趕到就不妙了。
子夜也不想給叔夜帶來麻煩,轉而微笑道:「好吧,我們這就啟程。」
剛剛相聚又要別離,心中縱有千般不捨,也只能化作璀璨一笑,「叔夜,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叔夜上前一步執手相看,「夜兒,無論上天入地,叔夜都會如影相隨。」
回程的路上,子夜和秀容坐在馬車之中,劉青則親自駕車。
剛剛走了二十里地,劉青就看到來路上煙塵滾滾,一隊人馬絕塵而來。
瞇起眼睛辨認對方身法,劉青輕歎一聲,將馬車緩緩靠在路邊,垂手恭候大將軍司馬昭。
車廂內的子夜並不知道司馬昭已經耐不住焦灼,親自帶領一隊輕騎策馬狂奔而來。
她猶自沉浸在與叔夜別離的感傷中,當司馬昭策馬趕到之際,正好聽到車廂裡傳出低沉哀傷的歌聲:
相見時難別亦難
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干淚始干
啊!相見難
啊!別亦難
蠟炬成灰淚始干
彤雲密佈,卻陰沉不過司馬昭此刻的臉色。
靜靜聽完子夜的歌聲,司馬昭一言不發,用力一揚手中馬鞭,戰馬長嘶一聲,向來路飛奔而去。
大將軍來匆匆去也匆匆,劉青心下惴惴。
當子夜走向馬車,欲進府門之時,劉青忍不住心頭的擔心,低聲囑咐道:「夜兒姑娘,方才大將軍盛怒而去,您要小心一些。」
子夜愕然,「子上方才看到我們?」
劉青不言,只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