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倏然駐足,瞪大眼睛遙望著那迎風而立的俊朗身姿,山風獵獵,吹捲了雪白的衣角,吹散了如墨的長髮。
「是嵇公子?」秀容驚呼一聲,回頭卻看到子夜手捂胸口,神情痛苦。
「子夜?哪兒不舒服?」秀容急忙攙住搖搖欲墜的子夜。
子夜手撫胸口,微微一笑,「沒事,宿疾發作了,歇息一會兒就好。」
秀容深知子夜,這宿疾正是因那謫仙般的男子落下的病根,輕歎一聲,「子夜,多年未見,你心中終是放不下他,要不,下去看看他吧。」
子夜無力地靠在秀容身上,目光卻戀戀地追隨著那人,「媽咪啊,一別五年,我們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縱然相見,他也以為我是那個白夜。我可不想他知道白夜就是子夜,那樣的話~~~~」
子夜的話未說完,秀容突然感到懷中一陣戰慄,緊接著手背劇痛,低頭一看,子夜尖尖的指甲瞬間深深地扎入肉中。
秀容看到子夜哀傷欲絕,不禁轉過頭望向山下,此刻,送行的叔夜已經同齊王曹芳相見,正親熱的拉著曹芳走到自己的馬車前,伸手撩開車簾,只見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姑娘鑽了出來,被叔夜親熱地抱下馬車。
女孩之後,又鑽出來一位身材臃腫的女子,叔夜面帶笑容,伸手相攙。
雖然相距甚遠,可子夜依然看出,那女子就是叔夜的妻子曹瑩,如今身懷六甲,難怪叔夜笑得如沐春風。
胸口處疼得氣血翻湧,子夜卻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眼看著叔夜夫妻攜手並肩,與曹芳談笑風生,子夜再也忍不住,痛苦地低吟一聲,「叔夜。」
這一聲,輕似呻吟,連近在身畔的秀容都勉強聽到,可山腳下正在談笑的叔夜,卻遽然一震,
冥冥之中,聽得一道痛苦得近乎呻-吟的聲音,喃喃叫著自己,「叔夜。」
這聲音熟悉得痛入骨髓,可一時間又分辨不出是誰?
叔夜轉過身,四下張望,想尋找聲音的來源,曹瑩發現丈夫突現異常,關切地問道:「叔夜,你怎麼了?」
「沒事,」叔夜淡淡回應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游離著,直到掠過山腰的涼亭處,那點墨如漆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
眼見叔夜夫妻的馬車漸行漸遠,子夜胸口的疼痛也逐漸平緩下來。手扶秀容低聲道:「媽咪,扶我下山吧。」
山腳下,齊王曹芳目送叔夜的馬車遠去,又凝神佇立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興闌珊地走向自己的馬車。
「蘭卿,留步。」剛剛跨上馬車的曹芳還沒有坐進車廂,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呼喚,扭頭望去,只是一個中年女子攙扶著一位白衣少年,兩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
兩人越來越近,曹芳終於認出少年竟是胞妹子夜。
「夜兒。」心中升起一陣暖意,曹芳跳下馬車,向子夜迎了過去。
骨肉親情、血脈相連,子夜和蘭卿儘管從小分開,可這份手足之情卻是血濃於水。
兄妹二人執手相看,含淚而笑,不約而同開口,「你還好嗎?」
曹芳拉著子夜,隨意地坐在道邊的石頭上。
「子夜,你偷偷跑來看我,一會兒回去可怎麼交待?」曹芳看出子夜面色不好,不禁有些擔心。
「呵呵,蘭卿不用牽掛,我現在是自由身,隨意進出府門,沒人管我。倒是你,看起來清減一些,此次離開皇宮遠赴封地,難免會水土不服,飲食休息要多加小心,再有,凡事要想開些,不要鬱結在心中啊。」
蘭卿手搖折扇,微微含笑,「夜兒,這傀儡皇帝的位置,我早就不想坐下去,如今逃離皇宮這座金子做的牢籠,我開心還來不及,哪裡會鬱悶呢?要說鬱悶,我只是擔心你,曹氏勢衰,你身後沒有依仗,我怕你會受曹家的連累。」
看著蘭卿愧疚不安,子夜沉吟半晌,幽幽說道:「蘭卿,事到如今,我告訴你這十五年來的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