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可是恨我,這幾年把你囚禁在府中?」司馬師目光灼灼地瞪著子夜。
子夜低垂眼眸,淡淡回道:「我留在府中,是為了秀嫣姐,你還不值我去恨。」
司馬師漸漸鬆開手,重新依偎在墓碑上,那樣子就像摟著親密的愛人,「子夜,其實這些年囚禁你,並不全是因為秀嫣。」
子夜淡然一笑,「我知道。」
司馬師劍眉一挑,疑惑地看著子夜,「你知道?為什麼?」
子夜垂頭,輕撫著臂上的籃子,「你怕我誤了子上。」
「你、你真是,冰雪聰明。」司馬師還是第一次誇獎子夜,儘管說得有些吃力,臉上的線條卻見柔和。
子夜微微頜首,「大將軍要是沒有吩咐,子夜告退。」
子夜欲離去,身後卻傳來一聲幽幽歎息,「子夜,如果我此次出征,命喪沙場,這個將軍府就交由你來主管,兩個孩兒請你多多照應。」
子夜倏然駐足,轉過身來注視司馬師,驚異的神情似乎不相信,方纔那番感傷的話出自他的口中。
「大將軍正值當年,又是常勝將軍,此次出征定然凱旋而歸,何出此言?」
司馬師微微一笑,眼中盡顯溫柔地輕撫墓碑,「我有預感,不久以後就要陪伴秀嫣去了,所以,才真心托付與你。相信你為了秀嫣,也會照顧好我的孩兒。」
看著一向勇敢霸道的司馬師,神色坦然、和風細雨地囑托後事,子夜不禁心酸難抑。正要開口勸解幾句,只是司馬師站起身來,剛行走了兩步,突然手撫眉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子夜見狀,情不自禁上前伸手相扶,「大將軍,小心。」
司馬師扶住子夜,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低聲道:「勞駕你扶我回去,我要休息一下,明日出征。」
子夜心中一凜,一邊攙扶著司馬師,一邊仔細觀察,終於有些明白,低聲道:「大將軍是不是眼疾發作?」
司馬師輕笑一聲,「真是瞞不過你,我的眼睛此刻看不清了。」
子夜手臂輕輕顫抖一下,不由得回頭遙望秀嫣墓碑,心中暗想,秀嫣姐深愛司馬師,一定不希望他這麼早就離開人世吧?
「大將軍,我去找太醫給你看看吧。」
「不要,」司馬師抓緊子夜的手臂,「送我回房即可,此次出征事關重大,如果主帥生病,軍心豈不大亂,你切記,更不可告訴子上,免得讓他分心。」
司馬師出征的第二天,就是齊王曹芳啟程的日子。
子夜早早換上男裝,帶著秀容,兩人坐著馬車趕往城郊。
此次司馬師離府之際,把府中主管全權交給子夜。因此,子夜恢復自由之身,可以隨意進出府門。可誰也想不到,子夜身體自由,心卻囚禁在府中。兩個孩子和司馬師秀嫣夫妻的托付,早已成了捆綁子夜心靈的枷鎖。
為了避開送行的閒雜人等,子夜將馬車隱蔽在道邊樹林中,自己和秀容步行到曹芳出城的必經之路。
算算時間還早,子夜帶著秀容來到半山腰一座長亭坐下,在這裡可以居高臨下地俯瞰山腳下,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
不多時,山腳下又停留了一輛馬車,秀容指著馬車道:「這輛馬車好像也在等人呢。」
子夜點點頭,「嗯,如果沒猜錯,大概和我們一樣的心思。」
正說話間,遙遙望見,城門大開,大道上旌旗招展,塵土飛揚。大批人馬簇擁著一隊豪華車輛行進而來。
大隊人馬漸行漸近,子夜已經隱隱看到大旗上飄揚著齊王兩個大字,正要帶著秀容下山迎接,突然看到山腳下那輛停駐的馬車中,走下一位風姿俊逸,白衣飄飄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