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離暈倒了,這一睡就是兩天兩夜。
季宸殤沒走遠,仍舊苦苦守候在房門外,卻不敢再靠近一步。兩天兩夜幾乎沒合眼,下巴上出現青紫的鬍渣,頭髮也凌亂著,身上,還是那件帶著血跡的衣服,一動不動靠在走廊上,只有在聽到房門開合的聲音的時候,才會動一動,從上官皓謙的表情上讀取有關安小離的信息。
時間久了,上官皓謙心裡也不得不動容。這兩個人,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秦焱楓醒來了,身體沒有太大的問題,一聽說安小離出事了,腦袋跟炸開了鍋一樣,一路狂奔到醫院,看見病房外的季宸殤,怒火中燒,季宸殤也不還手,任由他發洩,是他,對不起她。
安小離昏睡了兩天,秦焱楓和上官皓謙幾乎是繃緊了神經輪流照看著,醫生檢查了之後只說身體虛弱,過幾天會醒來的,可是已經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房門外,季宸殤越來越擔憂,心裡的恐懼隨著時間而滋長。她為什麼還不醒來?他什麼都可以做,只要她能平平安安醒過來。他真的好後悔,為什麼等到一切快要失去的時候,他才會明白過去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她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甚至,他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他又還有什麼資格期盼她的原諒呢?他只希望她不要有事,只要她好好的,他,寧願永遠不再出現在她面前。
此時,病房內,安安靜靜的,上官皓謙和秦焱楓都在,相顧無言,唯有盯著床上虛弱的人兒發呆,她的臉色是那樣的蒼白,幾乎快要與潔白的床單溶為一體。
已經兩天了,心裡疲憊而又緊張,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上官皓謙起身,拎起水壺往門外走去。
房門打開的聲音深深牽動著門外不遠處的季宸殤,眸光一閃,他抬起頭,對上上官皓謙的眼神,閃著期盼,亦閃著擔憂。
上官皓謙沒說什麼,心裡重重歎了一口氣,她一天不醒,他就會繼續待下去的。他哪裡見過這麼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季宸殤。彷彿又回到了一個月前,他接受不了她詐死消息的時候,那麼頹廢,只不過現在的他,恐怕更多了一份後悔莫及。
看著默默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上官皓謙,季宸殤眼裡的希望又黯淡下去,她,還是沒醒。
多想現在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自己,多想時時刻刻守護著她,從此不再帶給她任何傷害。
病房裡只剩下秦焱楓一個人,他走到床邊坐下,拉起她瘦得讓人心疼的胳膊。
「丫頭,快醒過來吧,不要再折磨我們了。」
冰涼的五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臉,擔憂地看著床上的人兒。
突然,秦焱楓感受到覆蓋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指動了動,他立刻神經高度繃緊。
安小離的眼睛動了幾下,便睜開了,視線慢慢聚攏,落在了面前的秦焱楓身上。
「丫頭,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個大男人,聲音哽咽著,幾乎要哭出來。
「醫生,快叫醫生!」
打完水回來的上官皓謙一聽到秦焱楓的呼喊,手中的水瓶「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開水濺到了他的褲腿上,他絲毫沒有感覺,迅速衝進了病房內。
小離,你知不知道,在聽到你醒來的那一刻,我多麼想你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季宸殤的拳頭無力地握了又鬆,高大挺拔的身軀順著潔白的牆壁下滑,蜷縮在角落裡。
「丫頭,你覺得怎麼樣?」
秦焱楓激動地握住安小離的手腕,直視著她的雙眼,焦急地問道。
可是,她卻沒有回答,視線,越過他,看著不知名的地方。
「小離,你總算醒過來了!」
同樣激動的上官皓謙對著安小離溫柔地笑著,她的目光動了動,順著聲音往他這邊看了過來,卻同樣是面無表情。
上官皓謙皺了皺眉頭,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小離,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焱楓也覺得她有點反常,讓開位置,讓上官皓謙上前。
「……」
「小離,你餓不餓?」
「……」
「丫頭,你說一句話好不好?」
「……」
沉默,還是沉默,安小離的視線很快就脫離了面前擔憂的兩個人,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上官皓謙是醫生,安小離的反應,讓他很是不安。
「你看著她,我去叫醫生。」
秦焱楓點了點頭,剛想靠近安小離,她卻突然看向他,眼神中帶著戒備,整個人往床腳縮了縮。
像被雷擊了一樣,秦焱楓不可思議地看著安小離,她是在朵他?
「丫頭,你怎麼了?我是秦焱楓啊。」
他試著靠近,卻引來她更加迅速的退後,眼看著就要掉下床。
「丫頭小心,我不過來,不過來。」
頭頂冒出一層冷汗,秦焱楓急忙退後,飽含傷痛地看著安小離,不知道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很快,上官皓謙便帶著醫生過來了。
醫生為安小離做了檢查,整個過程中,他就像一個木偶一樣,任由別人擺佈,眼裡,卻閃爍著異樣的驚恐。
上官皓謙的心裡越來越不安,她的反常,是某種心理疾病的症狀。
「病人身體已經沒有大礙。」
醫生檢查完之後說道。
「那她為什麼好像很怕我的樣子。」
秦焱楓急忙問道。
醫生沒有立刻回答,半晌之後,望著上官皓謙。
「上官先生,您也是醫生,相信,您應該有所猜測了吧。」
上官皓謙一怔,看著床上雙眼空洞地安小離,凝重地點了點頭。
「病人之所以有這種反應,很可能是因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導致自我封閉。」
醫生慢慢解釋著,秦焱楓卻越聽越緊張。
「那要多久才會好。」
「這說不好,可能明天就好,也可能時間長一點。」
「你說什麼?」
秦焱楓揪起醫生的衣領。
「你不是醫生嗎?你給我醫好她,醫好她啊!」
「秦焱楓,你不要激動。」
上官皓謙勸說著。
「相信醫生,也相信小離。」
秦焱楓呼吸急促,鬆開醫生。而從頭到尾,床上的人兒都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道在看什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丫頭,你說說話好不好,你這樣,我看著心疼。」
秦焱楓想靠近她,卻又怕她像剛才那樣激動,只好遠遠望著她,只希望這一切只是幻覺。
上官皓謙滿臉凝重,這次的事情,對她的打擊太大,恐怕很難恢復,這一切,都要看她是否想得開。
那頭,秦焱楓還在祈求著,可是安小離的世界裡,就好像周圍只有她一個人,別人的話她一點也聽不進去,更加無動於衷……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這幾天內,安小離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自顧自的,也沒有吃下去一粒東西。誰都無法接近她,一開始醫生還能勉強接近,最後,她似乎對那些針藥產生了恐懼,無比牴觸,開始劇烈反抗,到了最後,醫生不得不給她注射鎮定劑,趁她昏過去的時候給她掛鹽水,輸營養液。
可是,營養液又怎麼抵得上正常的食物,不過幾天的時間,她已經明顯消瘦很多,整個人,就像會隨時被一陣風刮走一樣。
季宸殤從路過的護士口中知道了安小離的情況,心痛得無法呼吸,這一切,都是他帶給她的,他只知道她跟他在一起總是淚流滿面,卻沒發現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帶給她的,幾乎只有傷害。
安小離不肯吃飯,他心痛卻沒有辦法。她抗拒任何人的接觸,他心疼,他悔恨,他就算死掉也無法彌補帶給她的傷害。
安小離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仍舊很虛弱,而封閉的情況卻絲毫不見好轉。
「丫頭乖,張嘴喝一點粥好不好?」
秦焱楓端著一碗粥,遠遠地站在安小離前方,盡量讓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可是,無論他換到哪個角度,她的視線,都沒在他身上。
這幾天,上官皓謙到處尋找治癒自我封閉的方法,可是沒有絲毫進展,有點全是那些表面上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秦焱楓無力地將粥放在一旁,走出了房門,轉角處,看到已經不成人形的季宸殤。
嘴角扯了扯,露出一絲嘲諷。
「季宸殤,看到她變成這樣,你滿意了吧?你不就是想看到她痛苦嗎?還不夠嗎?你還要留在這裡看她有多麼慘嗎?」
季宸殤的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上官皓謙走了出來,看見季宸殤,心裡有一道念頭閃過,皺了皺眉,猶豫著,也許,這個方法會有效,但是,若是失敗了,只會讓她的病情加重。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如今,只能試一試了。
緩緩地走到季宸殤面前。
「相信你也知道小離現在的情況了。」
季宸殤喉頭動了動,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我希望,你能見見她。」
季宸殤的眼裡瞬間綻放出驚喜的光芒,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上官皓謙你瘋了嗎?你是先丫頭受的罪還不夠是不是?」
「難道你還有別的方法嗎?」上官皓謙變得激動起來,「小離愛他!這點我們誰都無法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