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還沒有盧鐵吉的府上,就遇到一夥兒抬著轎子出殯的人,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冷秦逸潛意識忌諱這種場面,這次卻神經質的把目光一直盯在棺材木上,隱隱約約的看到黑色的衣角暴露在外面。
那片衣角他識得,衣角的縫補方式是阿姐的手法,棺木在眼前經過,吹奏的鼓手吹打著喪樂在冷秦逸身邊經過,吹起一股陰陰的冷風。
冷秦逸一路跟隨到了郊外,幾個人把棺材放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了會兒,就散開了,一會兒就不見了蹤跡。
冷秦逸推開棺木,心裡咯登一下:「阿姐,阿姐!」
冷寒凝面色蒼白,黑色的著裝更是顯得毫無血色,正安安靜靜的躺在棺材裡,斜陽灑在她的臉上,讓人忍不住想要哭泣,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這張臉,看到她臉上的傷疤,冷秦逸鼻子一酸。
「二姐,四弟帶你回家,我們回家。」冷秦逸背起冷寒凝,漸行漸遠,夜寧遠遠地站在一棵樹的後面,探出身子,看著兩個人的身影,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盧鐵吉挾持淚痕,目的是為了威脅皇后,盧鐵吉與淑妃走的極近,兩人密謀已久,這其中又有什麼聯繫呢?
淑妃的樣貌,其實細細的打量起來,根本就與劉正道沒有幾分相似,倒是有些眼熟,很像……不錯,就是他,風君次!
「陛下,有一位自稱是陛下故人的女子在外求見。」風君次正在書房內看書,隨從稟報。
風君次微微抬眸,點點頭:「請她進來。」故人?會是誰呢,在這北寒的皇宮裡,他好像還沒有什麼故人。
等到人站在風君次面前,風君次驟然大喜,急忙迎了上去。
「竟然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風君次喜上眉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找了大半了北寒都沒有尋見,既然在這裡遇到了。
「我?那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夜寧冷著臉陰沉沉的責問,「是為了兩國的和平還是為了挑起戰爭?」
「哼,朕說過,朕想要的東西,沒有什麼得不到。」風君次到底還是個帝王,最受不得身邊人的挑釁,緩緩地看向夜寧滿臉怒意的容顏,「你也不例外。」
夜寧聽到那句叫囂的話輕然一笑,側過身,避過風君次灼灼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大樹:「你是帝王,有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何必為了一個女人滅掉一個國家,生靈塗炭,你就這麼狠心。」看慣了腥風血雨,更喜歡舉世的太平。
「朕沒有說過要滅掉北寒,你在哪裡得到的消息?是誰在胡言亂語。」風君次儒雅的面容閃過殺意。
「不是你麼?那淑妃又是誰安插在宮裡的,不是你,難道是我?」夜寧迎著涼涼的風,驟然的失落,不知是來自於哪裡的失落。
聽到淑妃的稱號,風君次眼神閃爍,不錯,淑妃是風國的眼線,那也只是過去,這半年來他一直規勸淑妃離開北寒,做自己的公主,只是淑妃一直拖著不回,他這次來的目的,除了找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女人之外,還有一個就是把淑妃帶離北寒。
「不管你相不相信,朕已經表過態,朕是真心實意要與北寒共鑄百年和平,至於你口中所說的淑妃,朕事先並不知曉。」言盡於此,想必把實情相告倒不如欺騙來的效果好,「玉寧,你還沒有告訴朕,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夜寧回頭輕笑,瞇眼看著眼前聰明機智,此刻卻又十分愚鈍的君王:「本宮的姓氏是——夜。」夜寧瞪著風君次幾乎要抽搐的臉頰,有種報復的快感,「本宮是北寒的公主,夜寧,需不需要本宮在重複一遍?」
「你……」風君次一氣之下把手中的茶具狠狠地砸出去,在夜寧臉頰一側飛身而過,「你滾,你滾!」
「仇恨都擺脫不了,你怎麼會得到本宮的人!」
夜寧悵然大笑離去,碎鈴般的笑聲此刻顯得如此的尖銳,風君次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女人會如此的冷艷的讓人咬牙切齒。
空蕩蕩的大廳只剩下失神已久的風君次,他依舊無法忘記他父親死的那一刻,嘴裡喊的是夜寧的名字。
夜寧,那個北寒皇室的公主,也是害死他父王的仇人,靠著一把殘劍,在他救了她之後,潛回他們的營寨,把那把殘劍插入他父王的胸膛。
他以為,殺死他父王的另有其人,然而,他的父王,卻以一個名字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夜寧,夜寧,你知不知道你傷的朕好重,好重……
風君次捂著胸口,單手扶住桌子,空靈的望著夜寧消失的方向……
「主人,需不需要小人派人……」手下的殺手做了一個殺人的手勢,面容閃過麻木的陰狠,風君次擺擺手:「通知公主明日與朕在膠南會合,不得有誤。」
「小人已經見過公主,可是……公主似乎不想離開……」殺手略顯為難的垂著頭,見風君次眉頭緊蹙,跪倒在地,「屬下辦事不利,還請皇上處罰。」
風君次冷哼一聲,抿著嘴唇,半天似乎說了一句:「北寒的皇后若是風國的公主也未嘗不可。」對夜寧由愛轉恨,現在只想好好地懲罰一下北寒,「既然如此,那我們先走。」
風君次並未在北寒呆的太久,僅僅三日就要離去,夜闌對此也是大吃一驚,心裡也在暗暗地盤算風君次的用意,不過,風君次執意離開,作為東道主的夜闌也僅僅是象徵性的做了一番挽留,兩個聰明人之間彼此心有靈犀,語言反而是多餘的東西。
只是,誰都看得出,風君次此番離去,極度的不捨,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轉而更多的卻是失落。
馬蹄飛濺,落花飛揚,一片片的楓葉婉轉的飄蕩而下,鋪在地上薄薄的一層紅艷,給人心思如灰的假象,一代帝王,是沒有機會做那個心如死灰的人。
「冷秦逸呢?」夜闌在回宮的路上這樣問心不在焉的劉雪兒,劉雪兒語無倫次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夜闌不可思議的看著劉雪兒磕磕絆絆的樣子,皇后向來伶牙俐齒滴水不漏,今天是怎麼了。
回到寢宮,找來後宮的總管,這才知道從前幾天的晚宴過後,冷秦逸一直沒有現身,似乎家裡出了什麼事情,所以,一直有事情耽擱了。
手中的奏折一直擺弄到深夜,放下奏折的時候,突然想到了盧新哲,接著便想到曼娘,前不久整日的忙著應酬,反而忘了還有這兩個人依舊在沙子裡摩挲。
「竹妃,還沒有休息?」剛走進竹幽殿的殿門,就聞到一股難聞的中藥味,「這是什麼味道?」夜闌湊過去看。
曼娘藏也不是,亮出來也不是,乾瞪眼,撇撇嘴:「前兩天排舞的時候,傷著了筋骨,找了些藥敷一下就好,良藥苦口,哪有甜的道理,皇上不喜歡,臣妾這就收起來。」曼娘笑著把神經放鬆,收起藥。
「不用,不用,」夜闌歎了口氣,擺擺手,「朕來你這宮裡,哪能鳩佔鵲巢,朕就是有些累,好久沒有找人說話,想找人說說話。」
「皇后不是回來了麼,為什麼不見皇上與皇后在一起,莫不成皇上在皇后那裡吃了閉門羹?」曼娘嘻嘻哈哈的打諢,藉以掩飾內心的慌張。
「曼娘啊曼娘,自從皇后回來之後,你可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有了皇后的庇護,朕就在後宮毫無地位了,真是皇后的好妹妹啊!」夜闌笑著搖搖頭,沒有以前相處時的尷尬,這或許依賴於皇后的回來,這次,他是真的把曼娘當妹妹了。
「臣妾不敢,臣妾實在有有話,還請皇上准許。」曼娘收起笑臉,跪在夜闌面前,一臉的嚴肅。
「說說看,朕很想聽聽。」夜闌猜測,這件事情與盧新哲有關。
「臣妾知道,再過幾日就是皇后的壽辰,臣妾想要出宮,尋幾樣皇后喜歡的物件回來,討皇后歡心。」
夜闌吸了口氣,探究的看著曼娘:「曼娘可真是有心思啊,既然是姐妹情深,朕呢,也不好拒絕,那就……」夜闌思忖了一會兒,「那就找個日子去吧,你可要想好了,只有三天的時間,」夜闌伸出手指,「三天之後必須回來,朕這裡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曼娘笑著磕頭:「謝皇上恩典。」
「若是你這件事情辦得好,朕重重有賞,絕對是你最想要的東西。」夜闌也笑著回答,皇后能有這樣的妹妹實在是舉世難得啊,只是,真是個奇怪的現象,為什麼皇后的死黨就是這麼多,而自己卻一個也沒有。
曼娘微微一怔,跪著的身體不由得有些僵硬。
「好了,天晚了,朕先走了,你一個人出門在外,不比在宮裡,注意安全。」
燭芯搖搖擺擺,冷秦逸的府上忙成了一團,卻沒有一個人敢聲張,只聽見一陣陣的狗叫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