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寧一扭頭,逕直擋在劉雪兒面前,不顧劉雪兒冰冷的眼神:「皇后娘娘,就是您想要離開,您懷中的這位姑娘也支撐不了太久了,不如暫且回棲鳳宮,一切容後再議,皇兄也是這個意思,您就先留下吧。」
劉雪兒看了夜寧半響,見毫無敵意,也就答應了,末了,對著夜寧,以一種誰也聽不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
聽到這句話,夜寧反倒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剛才還劍拔弩張,恨不得你生我死的,這會兒到客氣了起來,真是個怪人。
棲鳳宮的裡的太醫佔了大半間屋子,一個太醫出來,搖搖頭,另一名太醫進去,不到片刻,又走了出來,再搖搖頭。
冷寒凝戴著面紗,靠在牆上,無奈的苦笑,拿著手帕偷偷地把剛吐出的毒血包起來,藏到不顯眼的位置,纖細的手指撫摸著這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床,回到這裡,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陽光,微風,還有摸了上千遍的書卷,暖風透過半開的窗戶迎面吹來,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好懷念的感覺。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麼?」房外,劉雪兒抓住一個老太醫的胳膊,著急的問,那老太醫的臉都要扭曲了。
「皇后娘娘,您先放開老臣,老臣慢慢稟報。」那個被抓的老太醫忍著胳膊上的劇痛,拭去額頭上的冷汗。
劉雪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把那身洗得發白的朝服給抓破了,趕忙鬆手:「真是對不住,請您諒解,那個人對我很重要,我不想她出事。」
「那位姑娘中的毒雖然不深,但是少說也有幾個月了,毒性已經擴散到五臟六腑之中,再加上之前倒行逆施的解毒方法,唉,怕是時日無多啊!還請皇后娘娘早做安排。」老太醫不慌不忙的解釋,「而且,這位姑娘還有潛在的舊疾,已經拖得太久了,一直依靠毅力支撐,若是,那位姑娘不想再支撐的時候,也就真的沒救了。」
「舊疾?」劉雪兒隔著紗幔看向裡面的綽綽約約的人影,片刻的慌神,她竟然有舊疾,她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活不了太久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得不到屬於她的一切,還要苦苦的拼著命就他的父親?
「難道就沒有藥物可以延長壽命麼?」劉雪兒靜靜地問道,心亂如麻。
「可以在藥房取一些藥材煎熬,或許有效,但是,藥物只能暫時的壓住毒性,卻無法根除毒性。」老太醫好心的提醒,「老臣這就去煎藥。」太醫正一走,其他的老太醫們也都素素拉拉背著藥箱幾乎是逃離了棲鳳宮。
「皇后娘娘,對於人的性命,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勸你,這個世上,死的人太多了,我所見過的,都是死在沙場,或者五馬分屍,或者萬箭穿心,或者面目全非,或者血肉模糊,而你的朋友,雖然中了劇毒,卻還有享受陽光的日子,還能聽鳥鳴,看花開,能夠安安穩穩的離開這個世界,不帶有血腥,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福氣。」夜寧用水袖拂去桌子上薄薄的灰塵,輕輕一吹,灰塵緩緩地飄起。
劉雪兒不語,只是空靈的盯著滿空飛舞的紗幔,暗黃色的,像與世隔絕,與天地融在一起,尋不到自己的肉體。
「你看這間屋子,半年沒人住,都有些灰塵了,你知道這些灰塵代表著什麼嘛,母后說,那代表著記憶,代表著這個屋子裡的人的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皇兄說,這間屋子的沒一件物品,他都沒有動過,唯一動過的,就是角落裡的那件古琴,說是物歸原主。」
「其實,一件古琴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直想借來玩兒幾天,可惜,皇兄就是不答應,也許是他捨不得這間屋子的主人的東西被人碰觸,磨滅了這間屋子主人的記憶吧。」
「原來以為皇兄會讓劉正道的女兒做皇后,沒想到,最後皇后的位子卻給了你。」
「一個皇帝,縱使妻妾成群,可是,他最牽掛的還是你,百般刁難又如何?皇帝也有說不盡的苦衷,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會有撐不住的時候,皇兄是大樹,大樹也有累的那一天。」
說著說著,夜寧就累了,眼前的陽光被黑影擋住,夜寧笑了,離開了棲鳳宮,她知道,她的哥哥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自己該回去補補睡眠了。
「夜寧告退。」頷首離開,墨色的衣衫,融入陽光之中,微微抬頭,陽光有些刺眼,不過還好,一切總會過去。
現在,她還要回去看看公主殿裡的小夜寒,皇后回來了,那小夜寒也許不會在公主殿呆的太久了。
「微臣參見公主。」突然間插入一個男人的聲音,把夜寧給嚇了一跳,抬起頭,才發現竟然是冷秦逸那傢伙,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笑。
「原來是冷統領,前些日子還問皇兄你去哪裡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你這人真是不禁說,跟個野鬼似的。」夜寧如同之前在邊塞的日子,少不了的調侃,還一邊伸手把胳膊隨意的搭在冷秦逸的肩膀上,維持那份親近。
她也有點兒介懷此刻的身份,但願一切照舊。
可是,冷秦逸忙著往後退了一步,拱手:「不知道公主找末將有什麼事情,但憑公主殿下吩咐。」
「我們之間沒有必要如此的拘謹,你只當我是與你血戰沙場、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就好。」夜寧像個男人一樣,勸說尷尬的先站在一邊的冷秦逸。
冷秦逸也在心裡一個勁兒的嘀咕,到底如何處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走得太近,在這後宮之中肯定會謠言滿天飛,說不定就飛到皇上那裡去了,後宮歸皇后管,那為難的肯定是皇后,要是走得太遠,那兩人的關係就更有問題,畢竟在寒王爺那裡的時候,兩個人是恨不得兩肋插刀的好友,剛去邊塞那會兒,也全都是夜寧在照料他,這份恩情也過意不去。
「之前不識公主身份,冒犯之處,還望海涵。」冷秦逸已經把立場看清,「公主地位尊貴,禮數少不得。」
「呵,沒有想到,回到宮裡,真的什麼都是大變樣,就是秦逸你,也變得拘束起來了,也好,規矩少不得,那冷統領先去忙吧,夜寧不多做打擾,告辭。」夜寧華儀微轉,正好看到了一片華麗的背影朝著棲鳳宮的方向走去。
心中一片澄澈,看來,這皇后的面子真的不小,就是那狂妄的賢妃也知道過來探個究竟了,真是又有好戲看了,突然間,又不困了,很想看看下面的好戲,咦,心裡好奇,對面走過來的不是魯國的公主麼,她怎麼也來了?
「冷統領,皇后剛剛回宮,你們姐弟二人尚未團聚,不如一起去看看皇后娘娘,也省得以後不待見。」夜寧緩緩地說道,料定冷秦逸一直有這樣的想法,肯定是不好表態,順水推舟,也不無不可。
「公主,微臣雖是後宮統領,職責在於保護後宮安全,皇后娘娘初回鳳宮,微臣不便打擾,微臣多謝公主好意。」冷秦逸早已瞥見那群後宮的女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護好自己,就是對姐姐最大的幫助,「微臣還有要事,告退。」說完轉身邁著大步離開。
夜寧撅撅嘴,腳上的鈴鐺鈴鈴作響,心被擾亂了,抬眼看向棲鳳宮,棲鳳宮那邊兒卻沒有什麼聲響,些許是被皇帝給壓住了,終究是愛啊!
但是,棲鳳宮注定不是無爭無斗的地方。
如果,它可以一直保持平靜,那麼,不是棲鳳宮的主人心思縝密,就是有人庇佑,而她,佔了所有。
秋後,風已經帶著點點涼意,後宮的花兒反而在這股涼意裡開的更勝,日出江山紅似火,一簾幽夢,幾人離索,荷花塘的荷花生出了蓮子,都說這是吉兆,蓮子連子,這後宮該添丁了吧,目光都注意到了皇后的肚子,可是,似乎也沒有動靜。
淑妃不知何時,又莫名其妙的回來了,身體出人意料的好了起來,面色日漸紅潤,像是康復了,對於緣由說的確實有幾分牽強,說是在睡夢中被人擄走,陰差陽錯的被高人所救,身體經過調養之後,便已經漸漸痊癒,夜闌也沒有再問,若是再追問下去,也得不出什麼好結果,淑妃的嘴,是後宮裡最嚴實的。
而蘭陵閣的那場命案,也被冷秦逸給壓了下來,若說不是有人授權,也沒人相信。
淑妃索要夜寒,卻被夜寧給擋了回去,孩子已經不認識母親了,只認識夜寧,吃喝睡都要和夜寧在一起,這也是一份真心一分收穫。
淑妃無奈,找皇后告狀,可是皇后不待見,整日的陪著一名黑衣女子,連皇上都被擋在了門外,皇上與皇后的關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同清池裡的碧波,不知是風吹了水,還是說吹了風,總是若即若離,不知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