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病床上,躺著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鼻孔裡插著氧氣塞,左手正吊著點滴針,微弱的氣息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還活著?
「林伯,林伯!」看護小可輕輕搖了老人一下,確定他是否睡著。
「嗯!」
老人並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應了一聲,似乎用了不小的力氣,讓人知道他醒著,他正拼著所有的力氣在等兩個重要的人,等不到這最後一面,他死也不能瞑目。
「林少爺與夫人來了!」
看護話音一落,林沭佑與他的母親李氏,已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李氏將手上的水果袋遞給小可:
「去洗乾淨,削皮切細!」
「好的!」小可甜甜地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爸!爸!」
林沭佑喊了老人兩聲,沒見任何反應,便俯身過去細看,不忘對母親使了個神色。
「展雄,展雄,我跟沭佑來看你了。」
李氏揚高聲音,手按了按黑得閃亮的垮包,眼睛緊緊盯住床上的病人。
「爸,你醒醒!」
林沭佑使勁推了推林展雄。
「嗯!」
林展雄艱難地應了一聲,眼睛依舊緊閉著。
「你醒著呀,那就好。來,喝點雞湯吧,媽特地幫你燉了一夜的。」
林沭佑鬆了一口氣,沒死就好。但對老頭不加理睬的態度,仍然非常不滿。每次來都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是晦氣。今天主治醫生宣佈老頭要不行了,叫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他跟母親便急匆匆地趕了來。
林沭佑扶起林展雄,李氏則慇勤地盛了一碗雞湯過來:
「趁熱喝,趁熱喝!」
林沭佑接過碗,舀了一湯匙就往林展雄嘴邊送。
但林展雄卻不開口。
「爸,喝呀,這樣你就能快點好起來了。」
林沭佑不由分地,強行將湯匙塞進林展雄嘴裡。
林展雄咕嘟一聲,把湯汁給吞了下去。過了一會,果然有點精神,竟將眼睛打開來,看著兩母子,有點迷濛。
不是他等的人!就算他病入膏肓,就算他偏癱無法動彈,但他的心非常雪亮,這幾年忍受著這對母子的惡言惡語,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今日他們突然轉變的態度,必是有事相求,他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
「爸,來,把這個簽了。」
林沭佑抓住老人的手,發現手指仍然能動,這就是他為什麼花血本保住他這隻手的原因,有朝一日終是要派上用場的。
林展雄顫抖著手指,哆嗦個不停,筆叭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老頭,你倒是快簽呀!」
李氏不停地往外探頭探腦,有點急躁了。
「快點!」
林沭佑撿起筆,重新塞到林展雄手裡,語氣繃得緊緊的。
「我——不——簽!」
林展雄一字一字吐了出來,渙散的眼神裡充滿堅決。
「你簽是不簽?」
林沭佑急怒攻心,凶相露了出來。
林展雄不再答理,筆再度從他手上鬆開。要他簽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都幾年了,難道他還不肯鬆手嗎?他留給他的還少嗎?
「你給我簽,給我簽!」
林沭佑將筆塞入他的手心,握住他的手,想強行令他將字簽下。
林展雄的手一直在抖,如果他能動,他一定反抗到底。只要他簽下名字,那麼後果將不敢想像,他這些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他用盡全身的力量,緊緊地握住拳頭,死活不肯簽。
「媽的,你是敬酒不喝要喝罰酒了。」
林沭佑驀地推開林展雄,陰沉著臉站起了身,老人歪歪斜斜地倒到床的一邊,氧氣塞也掉了出來,他張大著嘴,艱難地呼吸著。
「你個死老頭,你安的什麼心,別以為我不知道。沭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能將那麼大的公司交給那個雜種呢。」
李氏氣極敗壞地吼著,試圖勸服他。
林展雄的目光直直地望著林沭佑:
「我——給你的——也——也——不少——你——該知——知足!」
「不少?」林沭佑冷笑著:「那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你憑什麼裝聾作啞,把那一切給那個雜種?」
怒火中燒的林沭佑,越說越激動,一個箭步上前,緊緊地揪住了老人。
「我告訴你,就是你不簽,我也有辦法討回屬於我的,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林展雄的眼睜得很大,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一直愧疚在心的何慧娟,他就要來了,再也不會與她分開,只是他不甘啊,他最想見到的兩個人,他都沒有見到。
「佑,快鬆手,有人來了!」
李氏探頭看到外面的人正朝這邊走來,連忙慌亂地收好文件,急急地沖林沭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