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小英,那我先走羅。」
林芯沖表妹李小英揚手,爽朗的聲音壓抑不住疲累。
「知道啦,每次都那麼囉嗦,還放心不過我嗎?」
李小英猛翻白眼,嘟嚷著。
表姐一個人帶著孩子已經很不容易,事業心還那麼重。自從林恩澤誕生之後,表姐就開了這家小小百貨店,每日起早摸黑,累得剩下一副骨架子。姨媽實在看不下去,就一通電話召了剛畢業的她前來幫忙,其實她也不在乎那千兒八百的工資,只是覺得表姐太可憐了,從小到大表姐對她那麼好,她應該知恩圖報的。
再說了,恩澤那個臭小子真的太招人喜歡啦,肉嘟嘟的小臉粉嫩嫩的,每次見到他,她就手癢,忍不住要掐他小臉,小傢伙總是非常惱怒地瞪視她,喊著非禮,不准她揩油。
「花癡,想到哪呢?我哪會放心不下你呀!」
林芯將手放在李小英跟前,擺了好幾擺,李小英終於緩過神,推著林芯:「走啦!走啦!才二十六七的年紀,比老太婆還囉嗦!」
跨上電動車,離開小店,林芯滿臉的笑容終於垮下來,使勁扯扯臉皮,笑了一天真的好累呵。每天都漾著笑臉低頭哈腰做生意,在所有人的印象裡,她都是笑得甜甜的,其實心裡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四年了,離開他已經整整四年!
他從一開始的小小總經理,發展到今天躋身全球華人十大首富之列,鑽石王老五的身份金光閃閃,奇怪的是沒有任何緋聞,是每個女人趨之若鶩、夢寐以求的對象。
她原以為退出他的世界,生活會得以平靜,哪知鋪天蓋地的報道、娛樂新聞日漸洶湧,幾乎每天都在刺激著她的神經,好在恩澤的相貌完全遺傳自她,若是長得像他,恐怕她也不好對那小子交代的。
可是,她現在也很不好跟恩澤交代。
自從上次他追問自己的爸爸在哪裡,她一臉兇惡加上之後悲傷的表情,他就再也沒有提及這件事情。就算是這樣,恩澤幼兒園的資料,父親那一欄,她是空白著,老師的眼光有著不屑,一個父親不詳的孩子,會得到怎樣的待遇呢?
她常常害怕恩澤在幼兒園受到欺負,剛剛送進去的時候,總是放心不下要媽媽偷偷地看望,好在恩澤聰明過人,幾天時間就贏得老師跟小朋友們的喜歡,小小年紀,唐詩三百宋詞五百,都已會背大半,甚至能解釋其中的意思。
恩澤跟他一樣聰明,但是——林芯希望恩澤的生活簡簡單單的就足夠,他的聰明應該用在正道上,就算生活再艱苦,她也甘之如飴。絕對——不會像他一樣,陰險狡詐,用卑鄙的手段去謀取暴利,他所有的輝煌,只有她最清楚,是踩著別人得來的,她不恥、亦不屑,當初因為愛他,默默地當著他的工具,聽從他的命令,做著一件件違心的事情。
那一天,他一舉拿下謀劃已久的昇陽公司,帶著她和一大幫下屬去慶祝,酒後亂性的他失控了,對她這個大功臣做了不該做的事,他說迷戀著她,她是他乖巧的小貓咪,他要一直一直將她綁在身邊。
她笑得甜蜜無比,以為從此將爬上天堂。
哪知,他野心勃勃,侵吞下這個大公司就上了癮,利用她的美貌與智慧,之後又侵吞了不少的小公司,那些小公司都有很好的發展前景,想必到了今日,都變成他的搖錢樹了吧。
她感到深深的無奈,常常懷疑自己是否愛錯了人?這樣心機深沉的男人,她如何愛得起?每次完成任務,都會內疚無比,在心裡將自己罵個千遍萬遍,她是多麼地不忍心又是多麼地無奈。
他會拿名貴的東西獎賞她,對於那些東西,她總是置之一笑,她要的不是那些,她從來就不想得到什麼回報,她只是不小心愛上帥氣的他,這才對他言聽計從。
當她欣喜萬分準備告訴他中彩時,他冷聲給了她新的任務:他要去簽合同。他的朋友來公司視察,要她好好陪著。
她見到他那個所謂的朋友——王總,是個流里流氣的男人,看她的眼裡三分妖氣七分邪魅,話說不到三句就對她上下其手,她怒不可遏地甩去一巴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奪門而逃。
她可以出賣自己的良心,去執行他的一個個命令,但她無法出賣自己的色相,他從來也沒有要求她陪過什麼人,如今她已經是他的人,他還那麼不在乎她,要她去陪客戶,被客戶吃豆腐,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她,她情何以堪?
這個地方,是再也呆不下去!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神聖純潔的,她絕不容許受到一點點的玷污。她沒有帶走一絲一毫,安靜地離開這座城市,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
老天雖然待薄了她,卻也給了她一個回報。將這個小小的孩子帶到她的世界裡,從此她的生命變得五顏六色起來,生活又是充滿陽光與希望。
晚風吹過,林芯感到一陣瑟縮,這才發覺臉上,已濕潤一片。
說好要埋藏在記憶深處,為什麼突然又想起這些傷心的事情呢!
想要忘記一個人,真的好難,好難!
要怪只能怪那個男人,報道裡說他有意開拓本市的市場,那麼——她還能高枕無憂嗎?這個地方是否能安穩呆下去?這是個很大的困擾。幾年來,她依靠自己的奮鬥,終於讓生活安定下來,自給自足善有餘,這就已經足夠了,若是要舉家搬遷,那麼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真的無法想像。
無奈,只好硬著頭皮過一天算一天。就算她離開他,他還有很多棋子,還有無數的精英為他賣命,她不用太臭美,也許他早已忘了她吧——用這個不算堅定的理由,讓自己留在這個深深喜歡的地方。
就算真的再相見,她也沒欠他什麼,有什麼好害怕的!要說欠——也是他欠她好大一筆工資呢,想起當初她離開之後身無分文的苦日子,她就感到深深地惶恐,這世上只有恩澤跟金錢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