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勺帡穿過來已經十來天。說「過兩天來」的童兒一直沒有再出現。
勺帡也知道「過兩天來」是個模糊概念。況且他在21世紀想起前前生,是司徒凱到他身邊三個月後的事,童兒一定想不到他這麼快就記起轉世情形。
這段日子,晚上他基本用於修煉,黎明開始睡覺,午時起身。如果天氣好,他便跟著劉嘯清出外享受「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的奢靡生活。但有關時局的事,他一句沒問,連現在是南宋哪個皇帝坐金鑾殿也沒問。在他想來,既然和他呆的地方不是一個時空,年代和歷史人物等等也就不會相同。
帶著旅遊的心情看身邊事,他的心情格外平和。有時劉嘯清跟小販們起爭執,總是他從旁相勸。劉嘯清感覺到他這種心態,時不時舊話重提,說他肯定回不去了云云。
次數多了,勺帡生出疑心,注意觀察劉嘯清待人接物,很快發現不妙的端倪:臨安城仕女如雲,對妓~女小倌,該小子自然是正眼都不瞧的,對大家閨秀暗送秋波也一臉君子相,但美婦拋個眼神——不對,不用人家拋眼神,該小子老是用賊眼勾人家!
YYD,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啊!他在網上看過,有那麼一號主兒就愛跟人搶,無主的不感興趣!他感到了危機,不是童兒要留他在宋代,是劉嘯清!並由此懷疑劉嘯清根本沒給童兒信,心恨自己太混,他清楚地記得那只畫舫標著名字,卻因米姑娘的糾纏沒記下,上回童兒來探,也忘了問一聲。西湖裡這麼多畫舫,往哪尋去?
越想越惱火,又生出一份輕鬆——這些天,他差不多天天跟劉某同同,對自己做的時候大為沉迷很有負疚感,生恐又弄出一個司徒凱。如果劉嘯清有心理疾病,那就沒事了,這種人不會太認真:事實也證明了這點,此君一邊嘮叨「小笙笙」,一邊跟他廝混,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嘛!
二人出行,劉嘯清是扮僕人,一般情況下都由他開口,免得勺帡講錯話。這天他們正在西湖邊逛,被一陣誘人的香味吸引。
香味是從一艘食舟上傳出的,奇怪的是船上一個客人也沒有,兩名小二模樣的傢伙閒得剔牙。劉嘯清打眼一瞅笑起來:「帡弟棋藝倍兒棒,咱們吃白食去!」
勺帡棋藝與歌喉相當,皆屬三流,不大明白怎麼能靠下棋混吃喝。
兩人竄上食舟,兩個小二眼中閃光:「有請!請上座!」
哇,那個慇勤,腰哈九十度。胖乎乎的小二將他們引到正中擦得閃閃亮的方桌邊,另一個高個的趕著泡上等龍井茶。
看到只有勺帡坐下,高個小二面現意外,茶也不泡了,顛顛兒奔過來以袖抹凳:「來的都是客,兄台請坐!」
劉嘯清派頭十足地擺手:「我家公子所到之處,豈有小人落座之理。我家公子姓邵,特來向棋怪他老人家問安。」
胖小二打恭作揖,有意無意將高個小二撞向一邊,笑曰:「他老人家馬上就到!請二位先品美食。」
很快美食送上,並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小籠包罷了。但是,只只晶瑩似翡翠,擺在一整塊白玉精雕的盤中,邊襯新摘未炒的茶葉,清香撲鼻繞樑而轉,藝術品啊!
勺帡在21世紀見慣藝術品般的美食,對著這籠小包還是下不了手吃。
劉嘯清舉起筷子破壞美景:「趁熱吃,公子快用。」夾給勺帡一隻,塞進自己的大嘴巴兩隻,不過片刻,桌上只剩光盤一個。
「吃完包,上棋盤!」
破鑼聲打船底響起,棋盤飛來穩穩落在桌上,跟著冒出一位眼睛長腦門、嘴巴咧耳邊,醜得像美利堅卡通怪物的老傢伙。
胖小二兩手叉腰:「老子受罪受到頭了!快給老子解藥!」
醜八怪扔過去一隻小瓶:「一手爛棋還敢上船,做你祖宗的孫子都不要,滾!」
勺帡剎那想起21世紀交警罰人:犯規的拿個小旗服「勞役」,捉住再犯規的才能走。莫非上這食舟下棋也一樣?
他拿眼望向劉嘯清,後者掌擊其肩:「小人堅信公子能贏!」
胖小二亦竄過來拍其肩:「在下堅信兄台必勝!」
高個小二悻悻然曰:「敢打賭麼?他輸了,你留我走。」
勺帡沒心思聽他們扯淡,一顆心打鼓:難不成劉某是想借棋怪的手把我扣下?麻煩大了!劉嘯清撒個謊,他大哥位置那麼高,童兒明知不對勁也沒辦法,想找我都不知道往哪兒找!哎呀呀,怎麼才能讓童兒得到消息?
那頭棋怪已大刀金馬坐下,扯著破鑼嗓曰:「邵公子是半月來頭一個上棋舟挑戰的,想必不會令老朽失望。棋舟規矩,登舟即貴賓,先奉美食後下棋,贏了奉上珍珠一斛;輸了你小子就留下來做僕人,直到下一個輸棋的替換。」
還真估中了!YYD,怎麼也不能坐以待斃!當下「邵公子」滿臉含笑:「晚輩是來臨安會棋友的,她曾給我一個玲瓏,晚輩琢磨出一點道道就來找她。不想她有些事,等了好些天都沒機會手談,一時冒昧上了前輩的船。輸贏不算啥,晚輩閒人一個,能夠留在前輩的身邊是福份。未知前輩有沒有興趣看看這個珍瓏?」
「珍瓏」乃棋中難題,高手擺出來難人的。棋怪嗜棋成癡,豈有不感興趣之理,當下鼓著兩隻蛤蟆眼曰:「擺出來瞧瞧!」
勺帡便捻子擺棋。他好歹背過一些棋譜,但跟背歌詞差不離,早攪成糊,不過也有記得比較牢的:一個20世紀電腦跟人下棋整出來的珍瓏。該珍瓏導致那台電腦當機,他便一時興起背下了,還收集各路高手的下法琢磨過一陣。
一邊擺棋,他一邊笑言:「我的朋友叫童兒,棋藝遠在晚輩之上,未知前輩是否聽說過?」